我心情複雜的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就醒了。
沒有做夢,也沒有人來吵我,我就那麼睜開了眼睛,毫無睡意了。
外面的野貓叫聲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但是耳邊也並不安靜,似乎外面在下雨,我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音還比較大,但是我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摸,帳篷都沒有沾溼,看來晉卿島四周的海浪十分囂張啊。
我準備起身,林醫生的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一直搭在我的肩膀上,動一下好像就會吵醒他,我只得用了很長的時間,看著他熟睡的表情,輕輕的把他的手抬起來,小心翼翼的從底下鑽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大,遠處的鬼船隨著愈加洶湧的波濤搖來晃去的,所有的野貓都不見了。古人把海水的漲落在白天稱之為“潮”,在夜間稱之為“汐”,夜汐和晨潮迴圈往復的沖刷著南海諸島,帶來又帶去時光中的一天又一天。
守夜的夥伴們都睡著了吧,我站在這個絕對不會被淹沒的坡臺上,居高臨下的欣賞著夜間的海邊景色,島嶼面積顯然是縮小了一整圈,承受著水波衝擊的沿岸上,出現了很多快速移動的貝殼類動物。皎潔的月光照射在水面和沙灘,像是打碎了一面鏡子,碎片直接從天上就那麼灑落下來了。
叮叮咚咚——
我正感嘆著如此良夜美景,那個人是不是也有看到,突然就聽到了桑塔露琪亞的樂曲聲若有似無的響起。走幾步到小王爺所睡的帳篷一看,他正閉著眼睛睡的很香,並不是他開啟的八音盒。
所有的包裹都還在,那個小玩具被從他的塑膠袋裡拿出來了,聲音是從比灌木叢更靠後面的位置傳來的!
“喵喵……”
那隻失去了母親的小奶貓也沒睡,從小王爺的胸口鑽出來,爬到了我的腳邊。我把它抱在懷裡,往灌木叢後面走過去,是耗子哥守夜覺得無聊,在那邊聽歌呢嗎?
我走下支著帳篷的坡臺,這一側的灌木之後就直接通向海岸了,我覺得那樂曲聲在風中傳的很遠,八音盒似乎都被帶到海洋裡去了啊!
小奶貓舔著我的手心,有些發抖,我迷迷糊糊的,腿腳全都溼了,我不知道怎麼的,等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都已經走到了被上漲的潮水淹沒到很深的沿岸裡去了!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我個頭小力氣弱,站立都很困難。我明白這樣很危險,有可能會被捲到海里去,而且還沒有同伴回來救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著《桑塔露琪亞》,我覺得還能再往前走走,還能再找找看。
“喵喵——”
小奶貓意識到了危險,它還不想死,便本能的使勁向外掙扎,我手上加大了力氣扣住它的脖子,還在艱難的移動著腳底繼續往前走,海水已經打溼了我的肚皮,感覺有點冷。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我的身體跟著潮漲潮落,實在是站不住腳了,我知道此刻的我應該乖乖回到坡臺上高高的帳篷裡待著,可身體不由自主的嚮往著澎湃的大海,我想要知道什麼,我的潛意識裡,在期待著什麼呢?
是誰在海浪之中開啟了那隻白舒洋的八音盒?
不對不對,一片浪花拍到我的臉上,我稍微清醒了一些,我現在的狀態,含糊來說,應該是叫做“中邪”吧!
明月、海浪、不受控制的身體、《桑塔露琪亞》,此情此景難道我將要看見的是……
我不顧栽進水中的危險,慌忙四下裡張望著,突然之間覺得脊背上一個激靈,來了!
我猛然轉過頭去,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耀眼的銀色月光下,放肆的夜汐波濤中,我看到水中有個人的眼睛正注視著我,他渾身都是水,海水又反射著月光,他整個人都沐浴在銀色的閃亮光輝裡,手上託著那隻老舊的八音盒,悠揚的樂曲聲就從那裡傳來,裡頭鏡面上的小帆船還在一圈一圈的旋轉著。
【用此生最好的時光,至我可愛的桑塔露琪亞】。
一瞬頓悟,血液從凝固的狀態重新遊走進我的全身,我的心跳頻率很快很快,這個大海中看著我的雙眸,屬於白舒洋在1974年西沙海戰中失去的丈夫,屬於超市收銀員和開船大媽十幾年前看到的那個死而復生的親人,他是相簿裡被塗黑了面孔的那個早已死去的烈士!
是不是我們從船上帶走了他愛人的八音盒,他現在來討債了!
我應該立刻轉身逃回岸上嗎?我應該尖叫起來叫醒同伴嗎?我看著與深色的天空比較起來格外刺眼的這個“人”,我挪不開步子。
他伸出溼噠噠的手指,蓋上了八音盒,叮叮咚咚的桑塔露琪亞戛然而止,他微微低了低頭,半張臉的輪廓從不可思議的月光銀轉變為了黑色的陰影,我情不自禁的騰出一隻手來,想要觸控這個出現在眼前死而復生的海中生物,他卻轉過了身體,將那隻八音盒放入了我的手中。
海浪不斷的拍在我的臉頰上,我不得不舉著八音盒,不斷的眨眼晃頭,小奶貓趴在我的臂彎裡幾乎要被淹死了,絕望的叫嚷個不停,我好像也要被淹死了,又一丁點兒求生的念頭都提不起來,就只能艱難的在海洋中眯著眼睛,看著那個月光中的人影離我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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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別走,你別走!”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