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水問這個問題,本來也不是為方遷之流打抱不平的。
有個詞十分巧妙,叫臭味相投,然而偏偏人們最討厭的大多數都是與自己相似的愚鈍短處。
就像江水也只是讓玉麈的小師弟們出面去撿來方遷——總歸是性命無憂,吃點苦頭沒什麼大不了的。
天下粉墨登場,只等著角兒一展袖,敲鑼開戲。
“只是紅菱——”江水淡淡開口:“我雖不是修道之人,卻也有一言相勸。”
微生紅菱頷首:“煩請賜教。”
“見素抱樸,少私寡慾……”
江水手上的力道卸了下來,她何嘗不知這樣的蠻力定然破不了赤牙破虜槍周身冰雪?
她凝視著赤牙破虜槍:“而後絕學無憂。”
就像杜麗娘遊園知春,荒涼的是自己的心臺,蕭瑟的是自己的靈魂。
每個人眼中的光景都是截然不同的。
就如同微生紅菱與江水,即便追求的結果一致,目所見處盡皆不同。
微生紅菱開口,卻是將她所說的上幾句背了出來: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慈孝;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為文,不足。”
而江水似笑非笑:“你修的,是這個道麼?”
此刻提起道,微生紅菱認真起來。
縱然江水各種作態與微生紅菱所理解的仙神不同,她還是記得這個人的身份的。
她捏拂塵:“道法精妙,不敢擅自命名。”
江水搖搖頭:“既然你連自己的道都不清楚,更妄論在因為青闕君,因為你師祖,所遺留下的旨意行事了。”
“他的道多源隨心,可你不同——”
於微生紅菱而言,修道便是修道,若她當真問出不用的是什麼,才當真是庸才。
江水見她不語,也嘆了口氣。
她道:“抱歉莫怪,我在你面前說這些的確是班門弄斧了。”
微生紅菱自然不當怪她。
“無妨。”
這個女子——
她從前是個寄人籬下的半個藥人,後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但內心柔軟卻冰涼的殺手刀客。
往昔她或許知道她從來都很招小孩子喜歡,卻只將這當做可笑的親和力。
殊不知越是合道之人,越容易受她蠱惑。
對,蠱惑。
方遷就是最好的例子,洩露的一點神魂,就足以讓修道之人為之痴,消人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