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只是一間偏房,但也是被褥乾淨,陳設大方。
卿哉絲毫不覺嫌棄,只是入夜之後仍舊久臥不得眠,避無可避地想起了江水。
喜怒哀樂的江水。
練刀的江水。
勸酒的江水。
悵然提點郭遇安的江水。
起舞不辭劍,斜川落星子。
千里荒煙一併綠,青神暗滿漸生潮。
他所痴戀苦求的江水。
所謂月明有天外之山河影,孤冷清華,自居高格。
無處可以寄感慨。
他早就發覺,江水最愛明月。
皓月當空時她站在月下,恍然有月之魂魄,江之清寒。
極冷,極淡,偏有內裡柔和溫暖,如堅韌冷硬但是光華流轉之璧。
誰人見後不珍之愛之。
“江水,我做了一個夢。”
卿哉牽過江水的手,他說:“夢裡你是隻可愛的狸奴,玲瓏袖珍,毛髮正如蘆上新雪皓皓潔白。”
江水面帶笑顏,卻無有笑聲,她問道:“而後呢?”
卿哉滿腔柔情,瞧見佳人的笑,也隨之笑起來:“而後我日日捧在手心,愛不釋手。”
那小小的狸奴撲騰著咬著自己的衣袍,細聲細氣,使喚著要被卿哉放在肩膀上。
“再然後,我將你弄丟了。”
“你被人從高樓狠狠拋擲落下,就在我眼前,我卻抓不住。”
卿哉說著,心中痛楚不堪,江水卻緩緩笑了起來。
她說:
“卿哉,你這個夢做得可真好啊。”
光影泯滅。
卿哉於是陡然清醒過來,翻身坐起摸來自己的風鎖劍。
原來這也是個夢。
他恍然如此想到,這早已不是他第一次夢見江水了。
但多是些沒什麼言語的夢境,吉光片羽,天也模糊,地也虛無,看不見遠山近水。
夢中無疆界,甚至沒有卿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