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的歡樂就像冬日江中冰面上微弱跳動的焰火,掩蓋不住冰涼的表裡。
而一旦更加歡快,那麼,冰銷火滅,比冰更冷的,是吻火而熄之後的冰。
江水偶爾不被苦痛折磨,思緒稍加清明時,竟有些啼笑皆非地慶幸自己是早就習慣了徹夜不眠的生活。
而後悽惶地想著,自己最煎熬無救的時候卻客居他方,無一人在身側。
可這都是她早就知道並且認真做下的決定。
除了抱怨蒼天偶解悲恨之外,又能如何?
苦痛撕咬理智的時候,江水恍然覺得,絕望才是人世本味。
江水並不敬畏生死,並不敬畏神明,或者說能夠讓她成為主宰別人生死的神明的那對刀,她也沒有敬畏之情。
正應如此,她才不像卿哉,有足以支援救命的那根稻草。
等待她的只有無盡的痛苦無法超脫。
而當一個詞帶上“無盡”這個字首的時候,總是讓人絕望的。
於是無論是無盡的悲傷,還是無盡的歡樂,都是絕望的死水。
涉江而入,鼻息凝澀,死而不浮屍於朝暮,只寄枯骨與河沙。
說來算去,死去又有什麼不好呢。
江水疼痛到嘔吐出一地的骯髒腥臭,而後散亂衣襟長髮,掙扎著赤足下地向前一點點挪到桌子旁。
她自己都萬分嫌惡自己的不堪狼狽。
撐起身軀,攀來一杯冷茶,狠狠灌下。
冷茶雖然無味,但好在略微沖淡了一點口中的怪味。
又慢慢衝了幾口。
至少比卿哉當初容易些,江水苦笑自嘲,總是沒有折磨腦髓,還有著被褥膳食。
忽而喉頭腥湧,江水無力剋制,再次嘔盡腹中酸水,一時不察跌落在地,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顧姑娘?顧姑娘發生了什麼事嗎?”
被蔣飛熊安排在門外的小廝硬著頭皮問,他心中直犯嘀咕,這女煞神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鬧出這麼大動靜。
“無礙。”
江水囁嚅著說出這兩個字。
而後撐起手肘,她啞著嗓子,更大聲地喊出一句:“無礙!”
小廝這回倒是聽得清楚,既然說了無礙,他可是樂得不去觸女煞神眉頭。
於是縮縮脖子,他走回原地。
過了好一會兒,小廝正在打瞌睡,忽然看見那女煞神居然推開門出來。
“去拿些飯食。”
女煞神江水這樣吩咐著,小廝不疑有他,忙不迭地便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