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在這,只喝此茶?”明鈺皺眉。
這裡好歹是儒林閣,從前就連天子御茶,都會送來此處,今時今日,怎會如此蕭條。
“不過是閒散度日,能過一日算得一日罷了,這些茶沫喝久了,倒也有幾分別樣的意趣。”司筠笑道,“殿下難道不知這裡早已不比先帝在世時,就連個太監,都不屑於踏足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明鈺暗暗收緊了拳:“儒林閣多年前便再不許人隨意出入了,我有所聽聞,卻是許久不曾來過,就連您被關在此處的訊息,也是旁人告知……”
“殿下以為草民死了?”
“……就連太后娘娘都說,您不在人世了。”明鈺猶豫道。
聞言,司筠冷笑了一聲:“是啊,現在楚京,怕是沒人相信我還活著,至於太后娘娘……”
他似笑非笑地望著窗外的雨,沉默了許久,終究只是嘆了一聲。
“不提也罷。”
“我著實沒有想到您還還活著。”直到親眼所見,明鈺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當年聽聞太傅死訊,她是親眼看著那口棺木下葬的,若非如此,她又怎敢死心。
“將草民藏起來的人,希望草民從世人眼前消失,自然不會讓您知曉真相。”司筠看著她,目光一沉,“您今日,也不該來此見草民。”
明鈺神色凝重:“既然您還活著,我又如何能袖手旁觀?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您為何會被關在這?”
“草民已經在這待了五年,若非這副老骨頭對於某人來說,還有用處,怕是早已自生自滅,殿下乃是當朝長公主,無需淌這趟渾水,也莫要犯傻相救,您今日拖嶽琅將軍幫忙,走進了這儒林閣,本就是個錯誤,一錯再錯之前,速速離去才是上策。”司筠鄭重道。
“知您還在世上,設法救您,如何錯了?”明鈺不解。
“殿下,您想救草民,就已經錯了。”他毅然決然道,“草民在這一切都好,您即便知道了,也只能擱在心裡,出了這扇門,便當草民已經死了。”
明鈺面露猶疑:“……您被軟禁在這,是不是跟太后娘娘有關?”
“殿下。”司筠立刻打斷了她,“小心禍從口出。”
聞言,明鈺心裡也明白了幾分。
“又是這樣……”她無力地笑了一聲,“五年前寧國府被連誅九族的時候,所有人都告訴我,寧國公一家罪大惡極,謀害先帝,意圖謀反,但我從來都不曾信過這等鬼話。寧國公是怎樣的人,您和先帝最是清楚,事情演變成那樣,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也沒人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等我知道的時候,什麼都晚了……本以為您活著,便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可現在您什麼都不肯說,連您都忌諱不言,還有誰能為寧國府和先皇后沉冤昭雪?死去的先皇后和寧國公夫人,可都是您的親女兒啊!”
司筠陷入了沉默,良久之後,才聽得他無奈的苦笑聲。
“草民的兩個女兒,都死在那件案子上,草民連她們最後一面都沒能見到,可又能如何?時至今日,草民連這扇門都走不出去,又如何能為她們查明真相?”他的眼中終於湧出了悲憤,手都在顫抖。
明鈺挺直了脊樑:“這些年,我夜裡一閉眼,就能看見順天門下血流成河的場景,寧國府上下百餘口,死得不明不白,您信他們叛國嗎?您真的信嗎?”
這大周的半壁江山,都是寧國公與先帝一同打下來的,十餘年的生死之交早已超越君臣,要她如何相信寧國公會夥同先皇后謀害先帝,謀朝篡位!
若說從前她在公主府中暗自懷疑,偷偷翻查,做了再多依舊如同杯水車薪,毫無進展,那麼今日她見到了恩師,便敢於相信當年另有隱情。
司筠的出現,在她意料之外,卻又令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無論如何也不願輕易放手。
“寧國公驍勇善戰,文武雙,對大周更是忠心不二,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異心。”司筠緩緩道,“只可惜世事無常,或許是一步錯,步步錯,此案早已成定局,真相如何,根本無人在意,殿下又何必費心招禍?”
“誰說無人在意?”明鈺端坐在他面前,神色凜然,“太傅,還記得您給我上的第一課,便是論這世間對錯。您曾說對錯二字,從來都是並存於世的,沒有錯便沒有對,反之亦然,有時無需斤斤計較,心中如何看待,才是最重要的。
這朝堂爭鬥,對錯紛紜,眾口不一,但我忘不了寧國公含冤而亡時,還願我大周風調雨順,忘不了被活埋楊山谷中那三萬屍骨無存的將士,這世上定還有人在意,無論多少禍端會落在我的頭上,我只知這真相一日不明,我亦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先帝和寧國公。況且……”
她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於斗篷遮掩下,讓司筠看了一眼。
“況且,並不只有我們希望此案昭雪。”
見到那半塊玉佩的剎那,司筠便愣住了。
“……殿下是從何處得到這半塊玉佩的?”他臉色一白,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明鈺道:“前些日子,有人闖入了長公主府,將此物交給我,讓我來儒林閣找您,我也是由此得知,您尚在人世。”
她將玉放入一隻空茶杯中,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