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堂中你的名字寫在最高處,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宋缺緩緩開口,眼神中充滿了對文搏的欣賞。
文搏決定先交手再談的做法大大出乎宋缺預料,差點兒將他凝聚的氣勢打斷了一瞬。
不過也就這麼一個剎那罷了,文搏並未趁著這個機會出手,宋缺也沒有因此失去先機或是被文搏壓制,就像剛才他反應出的詫異只是一個陷阱,引誘著文搏出手才好反制一樣。
文搏聽見宋缺的讚歎卻沒有絲毫回應,此刻他的眼、手、槍連成一條直線,直線延伸而去穿透宋缺的心臟,雖未有任何動作,可是凜冽的殺機已經令宋缺感受到對方堅定地信念。
文搏這般澹然平靜的態度令宋缺的嘴角掛起一絲微笑,這種種跡象表明文搏並非虛張聲勢,讓宋缺更加想知道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膽量和信心。
宋缺若是有暇可能會在磨刀堂中仔細分析文搏的過往戰例與行事風格,但是如今他的戰意已然高昂,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他出手。
只是宋缺拔刀的速度也沒有因此產生絲毫變化,彷彿在說我給你機會,既然你不用那我也不再容情。
兩人之間再無言語,只是以眼神鎖定對方,猶如實質的氣機像是鐵索一樣把彼此釘在原地,沒有任何一方試圖提前出手,都在等待對方將氣勢攀至巔峰,再戰而勝之。
這是兩個從不知失敗為何物的強者超絕的自信,彷彿自己出手對方就只有俯首的份。
文搏曾記得宋缺與寧道奇巔峰一戰時的描述。
據說宋缺拔刀時每一個動作均像前一個動作的重複,那是天地和宋缺更深層次的本體結合為一,在不變之中蘊藏中千變萬法的味道。正如他即將揮出的第一刀,沒有開始,沒有終結。
然而這次決然不同,文搏只能感受到彷彿行雲流水一樣的自然。的確是沒有終結也沒有開始,宋缺從始至終就是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拔刀,他的動作非常隨意,穩定而緩慢,可是給文搏帶來的威脅感遠勝他曾在書中、電視劇中觀看到的景象。
這一刻,宋缺就是天地的至理,他拔刀這件事情本來就應該是亙古不變的規律。
如同太陽昇起、落下,如同地球的自轉、公轉,沒有人能夠阻止宋缺拔刀,宋缺也不會因為別人而做出改變。
因此宋缺拔刀的過程彷彿經歷了億萬年,文搏就像佇立於林間的石像一樣無法做出任何舉動進行阻止,只能默默地看著日升日落、潮起潮墜。
直到一聲讚歎如暮鼓晨鐘響起,從此陰陽昏曉就此產生。
“妙。”
文搏發自肺腑的說出讚歎之語,詭異的是他這聲音響起,恰好就是宋缺背後長刀出鞘的那個剎那。
天刀出鞘,刀光閃閃,天地的生機死氣在這一刻全部集中到刀鋒處,天上星月立即暗然失色。這感覺奇怪詭異至極點,難以解釋,不能形容。
而文搏就端著槍,然後從石像的狀態活轉過來,發出一句讚歎,然後打破了宋缺融入天地的那份和諧。
兩人眼神交接,天地立生變化。
又厚又重的烏雲瞬間蓋住悽清彎月,兩人鋪天蓋地的氣勢,若是有人在一旁觀戰必定膽寒。
他們兩人的敏銳與對時機的把控可謂出神入化,然而文搏沒有露出喜色,宋缺沒有因此受挫。
因為在文搏發言出聲的瞬間,整個天地都成為了文搏的敵人。
因為宋缺就是這方天與地的象徵,反對他,就是反對周邊的一切環境。
文搏確切無疑的感受到林間的草木樹葉、花鳥魚蟲彷彿覺得文搏打破了這片難得的寧靜,將自身的敵意全部投注到文搏身上。
它們每一個都弱小到不堪一擊,以文搏近乎通神的靈覺都不會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但是數以千萬計的生命細微的敵意全部匯聚在一起簡直是一種雪崩般的恐怖景象。
文搏眼前好似升起了幻想,他就是在巍峨的雪山下發出妄言的狂徒,而雪山對他無動於衷,可是積雪卻不會容忍他的褻瀆。
這些生命的微小如一片片雪花,但他們積累起來就是人力無法抗衡的雪崩。
文搏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被宋缺料中了。對方沒有因為魔種的特異無法感知而低估自己,認為文搏故意隱藏實力是想出其不意。
宋缺在一開始就將文搏視作生平大敵,因此在他確定要和文搏動手的那一刻起就發揮了全部實力,每一步都貫徹了他在戰略上的高瞻遠矚。不論文搏是任由他氣勢達到巔峰還是半路截斷都會落入宋缺佈置的陷阱。
眼前的局面正是宋缺一手造就,當他與梵清惠了斷恩情的那個瞬間起,宋缺就完成了得情忘情的轉變。從此之後整個人臻至“超凡”,也就是所謂天人合一,即“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