悽清的月色下,樹枝橫生形成的陰影在地面彷彿地獄探出的鬼爪,可屹立於林間的男人如同天神一般驅散了世間的陰霾,光是他站在那裡就充滿了令鬼神辟易的豪情。
他有一張沒有半點瑕疵的英俊臉龐,濃眉下嵌有一物件寶石般閃亮生輝、神采飛揚的眼睛,寬廣的額頭顯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靜中隱帶一股能打動任何人的憂鬱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得難以捉摸。
此人身材筆挺如標槍一般立於林中,寬闊的肩膀讓他看上去好似能承擔起一切責任,整個人顯露出儒雅的文人氣質又給人一種別具一格的堅毅之感。
哪怕對方沒有自報家門,文搏也認出了他的身份,天下間能給文搏帶來如此威脅感的人並不多了。
天刀宋缺。
文搏不露絲毫情緒的目光從對方身上掃視而過,思維沉浸在之前的覆盤之中。哪怕以文搏對於局面的掌控也沒料到宋缺會在這個時間就入局,但是回想天下局勢,對於宋閥而言不失為一個絕佳的時機。
早一點楊廣都沒死,各路反王還有戒懼之心擔憂這位年輕時也曾雄才大略的英主會奮起最後一絲力氣把十萬東都驍士泰山壓頂一樣砸向出頭鳥。
晚一點若是讓竇建德或者李閥佔據洛陽,以這兩方一個佔據河北一個控制晉地來看就得復現當年北齊局面,中原局勢將再無宋閥插手餘地,宋缺就只能如當年面對隋朝統一的局勢時一樣無奈的依附。
雖然文搏認為宋閥不如早些入局,因為楊廣就算動手也沒法越過江西的林士弘去打如今處於荊楚的蕭銑領地。宋閥若是早些掌握荊楚,反而能保證至少劃江而治。
可是宋缺並沒有像文搏一樣知道歷史發展,無法窺破迷霧意識到這亂世來得快去得也快,三五年間就分出勝負。
摒棄掉無關念頭,他們先前的話語卻很有意思,在見面的瞬間,兩人都說對方來晚了。
即使猜出了彼此的想法,宋缺依舊嘆息一聲,說出自身態度道:“如果一年前我見到你先於李密,宋某人定會全力助你,更會透過解暉令巴蜀站在你的一方。可惜如今形勢已變,天下局勢就快要塵埃落定,而你已成氣候坐擁關中,又成為魔門至尊,與宋某人道不同不相為謀。所以我說你來晚了。”
“錯了,即便現在巴蜀也大半在文某控制之下,身居關中隨時入蜀對解暉的威懾力不必多提,光說巴蜀的大小幫派和基礎產業都大半握在我手中,解暉想幫你也無能為力。何況在一年前,我也不會尋求宋閥的幫助。且不說宋閥居於嶺南無力左右中原局勢,光是世家閥門這個身份就已經令文某不喜。而宋閥有你天刀宋缺,不是其他三大閥門那樣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就算在一年前我不是你的對手,你我雙方也沒有合作的基礎。”
文搏斷然否決的宋缺的想法,鋒芒畢露的吐露出自己對於世家閥門的態度,並且絲毫不在意對方言語中暗含的威脅。所謂巴蜀獨尊堡解暉,在文搏眼中不值一提。
話音落下,本就氣勢迫人的宋缺身形不動,可是淒厲的刀氣好似已經迫近到文搏面前,令本來就很焦躁的戰馬止不住的刨地嘶鳴、
文搏彷彿看不到宋缺含而不發的怒意,輕輕安撫著坐下駿馬,繼續解釋自己為何說宋缺來晚了,又是隨口而來的不經意言語道破宋缺的底牌。
“我說你來晚了是因為本以為天刀會支援李密奪取中原,只要你早來兩個時辰,甚至一個時辰,瓦崗軍的局面都不會敗壞到這等地步。竇建德的軍隊已經到了極限,而我知道,你的部下已經趕到了。”
宋缺即使心中不惜依然面露讚許之色,宋閥的軍隊並沒有如預想中那樣停步於巴陵不再進軍,大量由嶺南當地俚僚組成的軍隊極為擅長走山路行舟楫,藉助楚地大量的丘陵走山路進軍轉而進入長江沿支流來到洛陽,一路上真的做到了避開竇建德的耳目。
畢竟竇建德也不可能從巴陵就部屬眼線偵查宋閥的動向,只能在附近派出遊騎防止李密可能的援軍。
唯獨沒能避開文搏,因為他不但有深入基層的魔門弟子作為哨探,更是由於文搏料定了宋缺不可能只是為了搶佔蕭銑的地盤就貿然出兵,蕭銑佔據的荊楚一代根本就不是爭奪天下的根基,沒人能憑藉無險可守的荊楚以南統北。
所以文搏斷定宋缺必有所圖,別人或許不知道李密和宋缺的私下聯絡,但這事情對文搏而言根本不是問題。因此宋缺出兵的目的在文搏得知這件事的瞬間就已經瞭然於胸,必定是為了完成和李密的盟約。
因此文搏可以針對性的查探宋閥兵力的調動狀況,宋缺的疑兵之計並未奏效,或許天下無人能看出他佈置在巴陵的巴陵與蕭銑對峙的軍隊就是一個幌子,可終究瞞不過文搏。
但是宋缺最後的決斷出乎了文搏預料,文搏這些天徹夜偵查確定了宋缺所率領的宋閥軍隊已經到達了黎陽附近,但是在最後時刻竟然沒有出現幫助李密擊潰竇建德,而是坐觀成敗直到現在方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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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搏意識到宋缺的想法心思並不是和原著裡那樣無奈之下才選擇寇仲,不過這才對勁,宋缺本來就是有雄心壯志又高瞻遠矚之人,若是有機會,他何必假與他人之手?
況且李密為人已經暴露出反覆狡詐的秉性,火併翟讓之事不管有多少理由,終究是讓宋缺為之不喜。
所以最後不管宋缺是想吞併瓦崗軍還是削弱李密,亦或是在今夜發動突襲把正在修整的竇建德擊潰,結果就是宋缺沒有幫助李密完成一次本該達成的勝利。
至於李密的下落文搏不問可知,在他沒有親自統領蒲山公營的時候文搏就意識到,李密必然是發現宋缺沒有如約抵達戰場所以不得不去求援。
而沒有了大軍相隨的李密孤注一擲也沒能說服宋缺出手幫忙,於是就有了今夜的會面。
也只有宋閥軍中多是俚僚,才能徹夜在山林中奔走如飛沒有引起竇建德的遊騎察覺。直到現在近在遲尺的距離,文搏都能感受到空氣中軍隊行動特有的血與鐵的氣息。
這個距離之下,哪怕竇建德發覺了宋閥的軍隊也無濟於事,何況這時候竇建德根本沒有意識到會被宋缺突襲,已經放鬆警惕讓士卒休息一夜,準備等到天明徹底終結李密在中原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