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搏一席話語,讓在場之人無不側目。
古月衣算是六國聯軍將領當中最為純質之人,不像其餘人都懷著渾水摸魚或者坐觀成敗之心,就連聯軍統帥,皇室支脈的白毅都被人懷疑是要藉著勤王的機會把持朝政做個權臣,以此延續白家的皇朝。
唯獨古月衣是真的一心一意要攔下嬴無翳的離國軍隊,保扶皇室,建立功勳。
文搏卻說若是殺了古月衣就是資敵,這言論讓自詡智謀過人的謝玄無法接受,立刻出言詰問。
“文先生,此言謬矣,古月衣手下五千出雲騎軍,為他馬首是瞻,放任其回營往後必是勁敵,豈能如此?”
嬴無翳雖然並不在乎五千出雲騎射,可文搏的話頗有幾分誇大之嫌,所以等待著解釋。
“古月衣不論是降是死,對於離國而言都無足輕重,五千雷騎三萬赤旅難道能分出一部歸他率領嗎?一人之力再強,在離國軍中都無甚作用。”文搏一言道破了為何嬴無翳對於古月衣不甚看重。
別看離國處於南邊荒涼之地,數百年來基本沒出過什麼冒尖的人才。可是風雲聚會之際,這些年還真是有不少能獨當一面的傑出之輩,如謝玄、張博、蘇元朗三名將軍號稱離國三鐵駒,席捲東陸揚名立萬,還真沒什麼能跟他們抗衡之人。
又有左相柳聞止、右相李桐,皆是政務嫻熟能出謀劃策的肱股之臣。
這樣的情況下假使古月衣真的投降了,對於離國而言也是聲勢上的好處大於實際的好處。嬴無翳並沒有多餘的兵力分派給古月衣指揮,就算有,一時半會磨合起來也是問題。
以文搏的領軍才能都不能迅速掌控五百人的雷膽營,古月衣再是天縱奇才,面對即將到來的殤陽關之戰也起不到決定作用。
反而是放回古月衣就有說法了,文搏一邊為古月衣解開束縛一邊解釋,“他不帶領晉北騎軍,白毅作為聯軍統帥就可以名正言順收攏出雲騎射,白毅本就帶領上萬楚衛山陣足以抗衡威武王雷騎,若是給他加上五千出雲騎射以作側翼掩護,那就難以制衡了。”
“古月衣回去了難道就不會聽從白毅調遣嗎?”謝玄反問道。
“會,但是古月衣親自帶領的出雲騎射能和白毅指揮的相提並論嗎?就算古月衣再是忠君,也首先要為晉侯負責,不可能輕擲五千精銳。以白毅統軍之能,手下百死無悔,一旦掌握五千出雲騎射配合自家五千甲胃輕騎,不顧死傷牽制雷騎,山陣一到立刻就是土崩瓦解的局面。”文搏早在腦海中分析過如今局勢,經他一說,謝玄頓時難以辯駁,真覺得如果情況屬實,五千雷騎只怕盡墨。
“六國聯軍就是有著六個腦袋的蛇,再是龐大也不堪一擊,可少了一個統帥,白毅就多一分力量。所以,聯軍方面統帥越多越好,古月衣活著放了才最符合威武王利益。”文搏說完,徹底讓謝玄無話可說。
嬴無翳沉吟片刻,臉上露出感嘆神色,他本想說還是你們讀書人陰險,可是一看文搏這模樣就是個赳赳武夫,跟讀書人好像不大搭界,於是說道:“謝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學著點。”
“是,王爺。是我小覷文先生才智,本以為先生武力過人,不想於局勢上同樣見識非凡。”謝玄不是斤斤計較之人,看著文搏把古月衣解開,然後把韁繩塞到對方手裡要送其離去。
直到這時,古月衣方才回過神一般,被文搏放開之後雷騎也為他讓出道路,古月衣卻猶豫了。
“離公高義,在下佩服。臨陣被俘是我技不如人,可今日這位先生何許人也,官拜何職,還望賜教,讓我知道敗在何人手中。”
嬴無翳聽見這話,倒是來了興致,直接給文搏封個官,“文先生是我在山野間找到的遺賢,與我一見如故,正要上書皇帝拜為雷騎都指揮使。”
雷騎自然沒有都指揮使一職,也不用跟皇帝彙報,平日裡雷騎都是嬴無翳親領,其餘時候由離國三鐵駒的張博帶領。所以古月衣聽見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張博改姓了,可是形象好像和傳說中的也不符合啊。
張博的確是個悍勇非常的勐將,華族和越人混血,渾身遍佈刺青,上戰場的時候常常袒露上身畫著鬼神圖騰,還喜歡以靛藍塗面血色勾唇。見過張博計程車卒說這名悍將會把斬下的人頭用頭髮系在戰馬周圍,渾身沐浴著鮮血呼喝狂戰,恐怖異常令人膽寒。
而且張博用刀,文搏用槍,除了名字和職位相似,其餘方面一個不像,所以古月衣有點弄不清文搏到底是什麼身份。
文搏輕咳一聲站了出來,介紹一下自己,“我不過是個無家可歸的旅人,途徑離國公軍中恰好投契,便順路同行,若說我是什麼職務,實不相瞞,參贊軍事。”
謝玄一臉你在和我開玩笑的表情,參贊軍事這職務倒是好理解,各家軍中多有設立,就是給統帥出謀劃策處理文事的參謀。謝玄大部分時候就是擔任這個職責,不過沒有明確任命,他明面上的官職是雷膽營統領——嬴無翳的軍隊就是如此不拘一格,手無縛雞之力的謝玄當衛隊首領,飽讀詩書的左相柳聞止統領赤旅主力北拒華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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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文搏這般身手說自己參謀出身,你還不如說嬴無翳其實是世家公子琴棋書畫皆通還能填詞作曲……
好像嬴無翳還真是啊。
嬴無翳沒管謝玄的胡思亂想,他聽完文搏的自我介紹,覺得非常合適,別看文搏能跟他打個平分秋色,武力超群。可是對嬴無翳而言武將重要性遠遠不及一名謀臣,文搏在戰略上表現出的敏銳正是嬴無翳所急缺的。
誰叫他最重要的謀臣,以往為他監國確保後顧無憂的右相李桐逝世,左相柳聞止則帶兵擋住淳國華燁,而且就算柳聞止在,他也不是以戰略聞名。
所以文搏表現出在大局上的出色水準就讓嬴無翳很是期待,什麼天驅不天驅的,嬴無翳不在乎,他只管能不能為他所用,於是大手一揮就決定了,“沒錯,剛剛是我說順嘴,其實我是要封文先生為參贊軍事,統領謀臣。”
古月衣良久無言,最後抱拳上馬,揚長而去。
“喂,這小子啥意思?怎的不講禮節。”嬴無翳等古月衣走了,才低聲問旁邊的謝玄。
謝玄一翻白眼,他們君臣之間太過熟悉,私下裡不講究尊卑,所以直言道:“王爺這是把古月衣當傻子嗎?人家還能看不出你跟文先生壓根不熟,隨便找個理由湖弄他?再說了,古月衣與王爺本就敵對,如今放了他也不會感恩戴德,明日戰場上廝殺依舊,何須多言。”
“也是……”嬴無翳笑了笑,就要揮軍重返殤陽關,今夜收穫頗豐,擒獲古月衣又放了回去定然讓諸侯膽寒,而且在風虎營地裡劫奪了近千套甲胃,數千馬匹,雖然不是成套的具裝,也不全是戰馬,可是修修補補總能湊個幾百套具裝,至少夠雷膽營使用了。
一想到能湊一營具裝騎兵,嬴無翳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回殤陽關備戰,可臨行前聽見文搏感慨道:“古月衣本來就挺傻的,聯軍當中兩個傻子,除了他就是白毅,大廈將傾,豈是一人之力能夠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