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完,沉煉跟駱思恭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陣,最後兩人都笑了。
“監視他們,真不能再反了,合則兩利,分則兩害。這兩人毫無身世背景,一旦作亂遼東頓時傾覆,可他們也不過是為王前驅,早晚死在這亂世當中。你作為他們好友,應該掂量得清楚其中利弊,多勸勸他們,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駱思恭官話套話說完,又開始懷柔。
沉煉這會兒到不矯飾,抖開李進忠送來的飛魚服看了看,說道:“駱大人,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某個人能左右的,遼東局勢如此。之前是奴爾哈赤,現在奴爾哈赤頹了便是我那兩兄弟,他們不反也會有別人反。”
“朝廷方略也在變,這些年戰事太多又出了高淮那檔子破事,這才導致遼地不靖。如今建虜已平,總會好起來的。”駱思恭如何不知其中問題關鍵,說到底還是上頭壓迫太甚導致底下多有民變,遼地天生就有了反抗土壤,所以陸、文二人一遭作亂,兵無戰心民有反意,朝廷又無剿滅之力,於是最終成了這般狀況。
駱思恭又跟沉煉耳提面命一番,無非是從利益關係讓沉煉去說服陸文昭和文搏不要作亂,他們還年輕,如今聖上一日不如一日,到時候報效新皇搏個封妻廕子豈不美哉?
這反而讓沉煉更加確認大明如今沉痾難愈,以至於對遼東控制力減弱到只能撫卹的地步。
駱思恭則是考慮放回沉煉一方面是為了表示誠意,一方面也是麻痺對方,讓他們覺得朝廷確實寬恕了罪責。到時候釜底抽薪更加隱秘。
沉煉心中有事,他時不想反的,只想安心當差混日子,不知怎的結識了兩兄弟就被捲進這滔滔大勢當中,如今更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腦子裡一片混沌,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詔獄,等到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他方才恍然,自己在詔獄當中已經度過一個月了。
裴綸理所當然的跟著他,還有那位李公公也在一旁笑著領路,說要去先匯合陸總兵家卷。
一開始沉煉還沒想明白為何不扣押家卷作為人質,以為朝廷著實優容,結果一路到了軍營當中,見著了領著數十人的丁白纓方才知曉為何。
之前丁白纓被派往義烏募兵,後來趕到京城不久尚未出關就得知遼東士卒作亂,領頭的就是她青梅竹馬的陸文昭。
毫無疑問丁白纓出不了關,不但人被扣押,招募的幾千士卒全被遣散還鄉,只留下以家丁名義收下的義子十餘人和戚家軍老卒。這些人按理說屬於戚金的部屬,然而丁白纓身份特殊,跟陸文昭有婚約,本想以她作為人質威脅陸文昭,哪知道最後朝廷選擇撫卹詔安,於是再扣押起來就不合適了,還會得罪立了大功的戚金,平白做了惡人。
因此想著眼不見心不煩,就把她和沉煉一同送到遼東去,既能表示朝廷既往不咎的態度,也是籠絡戚金讓這位大將不要倒向陸文昭,畢竟人家關係可真是親密,再跑個戚家軍過去,那遼東真別玩了。
沉煉自然沒有異議,他孤身一人毫無牽掛,除了隊伍裡有個大腦袋的半大小子十分討厭之外他沒有任何不滿。
裴綸也被塞了進來,說是得力屬下必須跟隨,而李進忠隻身騎馬北去。
沉煉就跟這一幫留守的戚家軍後人、丁白纓一同上路,奔赴遼東而去。
剛出了山海關,沉煉就覺得不對勁了。
等過了沉陽,所見之景更是反常,只是他們急著趕路也沒去多事,沉煉暗中留心,丁白纓也是走慣了江湖的,等他們接近鐵嶺城時,異常達到了極點。
人太多了,到處是拖家攜口的流民正往北邊流竄,還有扮做商隊實際上都是行伍中人組成的鏢行護送催促。
沉煉結合之前見聞,終於總結出了緣由。
陸文昭封了撫順總兵官,可是撫順現在都是一片空地,早被奴爾哈赤毀了。
而重建軍鎮什麼都缺,最缺的就是人手,於是委託大同總兵官麻承恩幫他弄些人口,價格最高的時候開到了一個男丁一顆建虜首級的價位,後續則以遼東當地特產置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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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麻承恩訊息靈通,早知道陸文昭造反之事被掩蓋下去,看上去短時間內不會垮臺。加上文搏掏出個賬冊給麻承恩翻閱,嚇得他回頭就通知晉商們賠錢也得把事情安排好,否則抄家滅族近在眼前。
因此有了這一幕,晉商從各地以“闖遼東”的名義招募流民,許諾發錢發糧發地,頓時應者雲集。什麼戶籍制度在手眼通天的晉商面前壓根不是事,跟走私兵甲到後金、蒙古、瓦剌相比,帶點失地流民那不跟玩兒一樣?全是陸總兵的義子義女,不信,你看契約齊全,雖然有幾萬人稍稍多了點,但是手續絕無問題。
朝廷得知情況後一開始十分擔憂,西北、直隸等地多有流民開始有序出關前往遼東,無疑是加劇了不穩定因素。可接著各地傳來旱情,陝西大量拋荒,請求朝廷賑災。
內閣見狀,乾脆當做沒有“闖遼東”這事,任由商賈們為了利益動搖明朝統治根基,破壞西北、直隸的戶籍制度,造成大量人口湧向遼東。
各位高官心知無法阻止,再讓失地流民在家等死立刻就得爆發起義,不如任其流亡遼東。
但是心裡難受也是真的,在某次朝會當中,趙煥聽聞“闖遼東”之事,怒斥道:“陸、文二……二將世受國恩,朝廷寬恕其過,就是如此分憂的嗎?而這些流民說什麼闖遼東,我看是他們無異於賊寇!闖賊也!”
這話很快流傳開來,朝廷裡各位大員提及“闖賊”之名,卻不是說那些失地流民,而是暗指陸文昭、文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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