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啷——酒罐子掉在地上,軲轆了兩圈,被門檻攔了一攔。來者猶豫了一下,彎腰撿起那酒罐放在桌上,看著癱坐在地板上一身紅衣的女子,無聲地嘆了口氣。上官霖去世後,全莊都換上了黑衣,唯獨君落一人不換。
她還是不肯接受上官霖的死。
“落落,別喝了。”耳畔傳來一個溫柔而愛憐的聲音,紅衣女子抬頭,那雙平日澄澈的眸子彷彿失去了焦距,恍惚著竟沒有認出來者是誰。她的唇動了動,好似喚著誰的名字,上官凝的眼眶一下紅了:“落落......”
“凝姑姑。”君落的聲音有些顫抖,她說的很快,接著別過頭去。女子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努力讓語氣不帶有哭腔:“明天我會好的,您不用擔心。”
她好像又變回了剛到山莊時的樣子,像一隻渾身浴血的小豹子,縱然再難過,也還是對身邊的一切充滿戒備。
上官凝向前走了兩步,在她身旁蹲下,輕輕撫過那因醉泛著酡紅的臉,好似愛憐女兒的母親:“落落,你看著姑姑。阿霖已經......睡了,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的,那麼明豔的姑娘,那麼好鬥,怎麼可以一直這樣消沉呢?劍莊有哥哥在打理,你不用這樣逼自己,我們已經沒有阿霖了,不能再沒有你了——”
“凝姑姑......”紅衣女子伸手抱住那美婦人,壓抑不住自己的淚水,身體也跟著顫抖:“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對不起!”
她辜負了所有人的信任,辜負了岱宗劍莊,也辜負了自己。
讓她去毀了上官霖最後的掛念,她做不到......
“哭吧,哭出來好受些......落落,你才二十一,你擔起山莊還太早。別去想那麼多,你長大之前,有凝姑姑和老爺子給你擔著呢......”輕聲安慰著懷中的少女,上官凝沉重地嘆了口氣。忽然,耳畔壓抑的抽泣聲停止了,君落放開了抱著她的雙手,直視著她的眼睛,神情無比堅定:“凝姑姑,我要擔。我要擔著劍莊,等他回來,再親手把一切交還給他。”
“我不會做的比他當年差。”
啪。君落合上賬簿,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臉色沉重。一旁的阿紫看了看她,垂下眼簾,欲言又止。紅衣女子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煩:“你有什麼要說的就說。”她鮮少會用這般語氣跟她們說話,可見心裡是真的煩躁,可是阿紫和清遲她們不同,她最‘不會’察言觀色:“主子,您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現在要放棄重新來過,值得嗎?”
值得嗎?紅衣女子低聲笑了,也不知是在嘲諷誰,她搖了搖頭好似並不想回答這個幼稚的問題,抬手拿起下一本賬簿;阿紫無聲地嘆息一聲,目光重新落在自己面前的人事簿子上,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彭!
君落看著被自己一掌拍斷成兩截的木桌,緊緊握起了那扎入木屑鮮血淋漓的手:“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說過,不希望我做錯誤的決定......真可惜,我錯了。”
她說的輕描淡寫,卻心如刀割。
“我原本的計劃也是架空岱宗劍莊,換上自己的親信;可是現在我手下除了你們,根本無人。既然要招攬信徒,何必再麻煩地把他們安排進來?自立門戶,簡單的多。”
“自立門戶困難得多,主子你要想好。”阿紫淡淡道,蹲下收拾著掉落在地上的書:“岱宗劍莊的七劍現在唯你之命是從,老爺子雙腿已廢不足為懼,凝姑姑不識劍法,千載難逢的機會,您非要兜個圈子?岱宗劍莊在仙門的話語權,可不是您自立門戶想有就有的。”
“那便讓它有。”紅衣女子忽然抬起頭,目光近乎狂熱,她的嘴角微微揚起,好似發現了什麼:“對,讓它有。阿紫,我想到了,一個一石二鳥的辦法......老爺子說過,蓬萊島是真的存在的,那麼蓬萊金蓮也真的存在;如果我能找到蓬萊島,奪走蓬萊金蓮,再讓他們不得不參與到陸上的紛爭,為我所用......”
很大膽的想法,紫衣女子的神情卻依舊冷漠:“主子說的容易,可這一盤棋,下的太大。不說其他,你要招收門人,怎麼招?如今仙門林立,誰會理會一個只有一個人的所謂仙門?”
“沒有人會理會。”君落道,眼裡的光卻更加狂熱:“但也沒人會拒絕——蓬萊。”
終南山。仙門會。
一道銀藍仙光伴著一赤一紫兩道光芒落下,吸引了終南山腳一大半人的目光。只見那紅衣女子頭上腕上繫著黑布條,完全沒有在意那些看熱鬧似的的目光,徑直走向山門口的虞氏弟子:“岱宗劍莊,君落。”
開啟燙金的請柬,那年輕的虞氏弟子皺了皺眉:“這......請柬寫的是上官莊主......”
這弟子極為年輕,應該是第一年在這兒當差,並未見過她。君落愣了一下,繼而微微一笑,用平靜的語氣道:“師父兩個月前便昏迷了,由我代掌劍莊,送來請柬時師父尚在,故此不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這......”那弟子為難了一下,看了看身邊的師兄們,可是客人來往較多,那兩位師兄都在忙著。他臉一下紅了,支支吾吾道:“君姑娘,你先等一下,我去稟報少主......這請柬都是實名的,我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