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落神色有些猶豫,半晌方才緩緩道:“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本是路過一處鎮子,在那歇腳,夜半的時候卻碰上有妖魔作祟。這等事情,我自然不會放任不管,便追了出去。彼時我只是個小小人仙,功力不深,和那妖魔也只是堪堪平手;就在我實在不敵的時候,一個黑衣人救了我。”
“那人可是黑袍白髮紫瞳?”蠱婆婆打斷道,神情頗為激動,哪怕是無庸都有些驚訝。
“是,婆婆怎麼知道?”君落又驚又疑,就聽蠱婆婆長嘆一聲,道:“那個人,是我師侄。好姑娘,你繼續說,他救了你,然後呢?”
“蠱婆婆已六十餘年未曾離開蓬萊島,你的蠱毒絕對與她無關,劍主大可放心。”一旁的無庸忽然開口,向君落微微頷首。後者‘嗯’了一聲,繼續道:“當時他用的法術,我雖然看不出是哪家仙法,但也感覺得到鬼氣森森。不過他怎麼說都是救了我,我便行禮道謝,想要離開,卻不想那人直接同我動起手來。我本就有傷在身,只三兩下便敗下陣來,然後他......”女子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多年前那個痛徹心扉的夜晚,身子微不可見地抖了抖:“他手裡好像是個錐形法器,直接刺在了我心口,那時我以為死定了,但是當我再醒過來,就是在鎮中,而岱宗劍莊的弟子就在我身邊了。那之後我回到劍莊,調理了整整半年,方才能繼續修煉,可是這舊疾就這樣落下了。我至今不知道那人到底對我做了什麼,若是給我下蠱,那又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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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子神情激動,蠱婆婆苦笑著搖搖頭:“他什麼都不想做,他只是在用你試蠱。”
“世人只以為蠱術是用來害人的,實則不是。蠱最初,是用來救命的醫術。我師父是苗疆最好的蠱醫,那年我到陸上,慕名而去,拜在他門下,認識了我師兄。師兄天資聰穎,但學蠱的初心卻與我不同,他偷了師父的蠱毒秘書,為了以後自己研製的蠱毒無人能解,他殺了我們的師父。彼時我已經回到東海,聽說了此事,心中十分憤怒。我回到陸上去,在迷谷找到了我師兄,而他已經是白髮若鬼,身邊跟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也就是傷你那人。”
“師兄雖會蠱毒,可卻不是修行之人,但當我再見到他時,他已然會了些邪氣森森的法術。後來我方知,那是鬼道。他並未與我動手,我知道我勸不回他,他也不願傷我。可是他那徒弟,我一眼便記住了。那白髮紫瞳,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我這個師侄,繼承了他師父的衣缽,修鬼道煉蠱毒,想把書上的劇毒蠱都煉出來。他也最愛抓人試蠱,死在他手下的生靈不計其數。久而久之,你們陸上仙門送了他個黑巫的名號。”
“那我身上的到底是什麼蠱?”君落忍不住問。無庸看著陷入回憶的蠱婆婆,輕輕嘆了口氣:“是千一蠱。此蠱在宿主體內成型需一千天,之後每千天一發作,發作如萬蟲噬心,且宿主修為愈高,疼痛愈甚。因少有人挺過第一次,故此稱作千一蠱。若你中蠱是在五年前......”
離蠱發只剩下二百餘日了。無庸沒有說出口,但君落知道。她低頭看著自己左心的位置,忽然伸手扯開自己的衣襟,只見瓷白的肌膚上,幾道猙獰的紫黑紋路宛如厲鬼獰笑,女子冷冷地凝視著那紋路,忽然曲指成爪,狠狠向自己的心口抓去——
“啪。”這一抓是真的用了狠勁兒,無庸看著血在自己的袖子上洇開,眉頭微微皺了皺。倘若他不擋這一下,恐怕她真的能把自己的心臟挖出來。君落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男子迎上她的目光,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君劍主,你先冷靜一下,我和婆婆會盡力找到辦法的。”
君落看著他,淡聲問:“辦法?我把那蠱蟲揪出來,不也是辦法麼?”
“大家都是聰明人,倘若真的能解,我今日就不是在這裡了。無庸莊主,蠱婆婆,君落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君落不能現在死。岱宗劍莊,還沒有下一個接班人。無庸莊主既然肯將我帶來這裡,君落不懷疑你們會有所保留,醫者仁心,濟世救人,你們無爭山莊門口的八個大字,君落知道不是空談。婆婆你今日便給君落一句話,你有幾分把握,我又該做什麼?”那絕色女子鬆開了手,平靜地看著蠱婆婆,等待一個回答。無庸看著她,面對生死,她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淡然,一字一句說的那麼平穩寡淡,卻又擲地有聲。他甚至真的以為,剛剛君落那一爪,不是洩憤,而是真的在想辦法,雖然這個辦法太過極端。
屋子裡安靜了,寒冷侵襲著每一個人,只有銅爐中跳動的火焰依舊生動明媚,不受絲毫影響。半晌,蠱婆婆開口,蒼老的聲音,話語也格外緩慢:
“我有七成把握解蠱,只是未來這二百餘日,君姑娘要一直留在無爭山莊配合老身。”
沒有絲毫的猶豫,君落答應的乾脆利落:“好,我今日便修書回劍莊安排一切。解蠱之事,有勞婆婆。”那紅衣女子將外衣還給無庸,對著面前百餘歲的老人,撲通一聲跪下,磕了三個響頭:
“君落的命今日便交給婆婆了,生死有命,我等盡力便是。”
人生百年,禍福無定;生死有命,盡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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