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漸想起時老爺子說的話,忽然迷茫了:“陸邵,你說當初我要是沒去招惹糖小沅,他現在會不會好過點?”
“瞎放什麼狗屁!”陸邵把煙夾手裡,目光如隼,“時漸,你要是這時候離開老么,就真他媽的不是人。”
時漸半垂眼皮,捏捏脹痛的眉心:“七年前我已經錯過一次,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謝鬱南開門出來,時漸輕喚一聲:“父親。”
“陸邵,你幫忙看一下小沅。”謝鬱南把目光轉向時漸,“跟我出來一趟。”
謝鬱南一直是不爭不搶的性格,事實上也沒有什麼東西值得他想方設法去爭奪,久而久之,他成了別人眼中沒有脾氣的人。
他對時漸從未寄予厚望,不是說他不指望孩子優秀,而是在他眼裡,得到越多,肩負的責任也越重,他甚至希望時漸是個oega,或者beta也好,至少不需要支撐家族的壓力,可這都是他一己之私的想法。
時老爺子有一兒一女,皆是apha,兒子稍稍年長,處事狠厲決斷,時箬也不甘示弱,處處拔尖,兩人是雙生子,從出生的那一刻就開始鬥,直到現在都還沒徹底消停。
時箬從時漸出生被確定將來的分化方向後就開始計劃精英教育,時漸打小就被灌輸繼承人的思想,學習成績必須遙遙領先,說話必須得體大方,過家家不是他該玩的遊戲,他的世界裡只能有“優秀”這兩個字。
他目睹時漸的成長,眼看著孩子在同齡人中拔萃,虜獲別人羨慕的目光,可他沒有覺得驕傲,他認為時漸缺少該有的孩子氣。直到高三的那年,時箬因公務無法出席時漸的家長會,他只好親自走一趟,無意間瞥到時漸搶了一個少年的糖果。
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壞孩子,時漸不遺餘力地欺負著少年,把少年咬過的棒棒糖塞進自己嘴裡,唇角始終掛著笑意。
那是他不曾見過的時漸,有活力,有生氣。
少年生得絕美,一雙藍眼睛比六月的天空還幹淨。
再後來,時漸在家族聚會上反對老爺子的安排,他說他想參加高考。
謝鬱南知道,這個決定一定和那位少年有關,可他什麼都沒說,他更願意接受這樣有想法的時漸。
老爺子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被人忤逆過,他有把握說服時箬,卻沒有辦法說動油鹽不進的老爺子。他知道超a少年團的解散跟老爺子或多或少都有關聯,他更知道老爺子向校董施加壓力開出那個少年。
可溫潤的性格促使他選擇了視而不見,自私又軟弱,他像溫室裡培育的花朵,被保護得太好,以至於他都忘了該怎麼面對風雨,只能聽之任之。
終於有一天,時漸向老爺子妥協,他說他願意去a國。
那天,時漸又變回來了,變回曾經不起波瀾的狀態。
時漸匆忙出國,他去學校幫忙收拾課本,再次遇見了少年,少年好看的眼睛失去初見時的光彩,餘下一團燦爛煙火散去後的灰燼。
時漸去a國後,瞞著老爺子選擇臨床專業,老爺子氣不打一處來,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籌碼逼時漸再次妥協。
於是,老爺子只好憋著悶氣和孫子冷戰,時箬常常為時漸的任性在老爺子面前杆旋,總歸是親兒子,時箬到底是捨不得的。
直到三年前,nk集團嘗試進入珠寶業,那位少年作為代言人又一次走進謝鬱南的視線。
原來,他叫湯沅。
和學生時期完全不同,湯沅總是笑意不達眼底,神色冷然如霜,像是時漸的複刻品。
謝鬱南想為他量身設計一系列奢華飾品,卻怎麼都找不到感覺,外界的評價在他看來都有失偏頗,心思細敏如他,第一次對定義氣質無從下手。
直到兩天前,時漸回家請他幫忙,把這幾天發生的一切匆忙籠統地告訴他之後,他才恍然覺悟他看不透的東西叫做“無奈”。
七年前的湯沅,面對至親的病症他無可奈何,面對心上人的離開他無以改變,面對突如其來的分化他無所適從……
經歷孤獨與飽嘗苦楚的人,終究再也回不到無憂無慮的少年時期了。
“都安排好了嗎?”謝鬱南問。
時漸輕點下頜:“謝謝父親。”
“時漸,你現在愧疚嗎?”謝鬱南又問。
時漸深吸一口氣,紅了眼眶:“嗯,我沒有保護好他,也沒有保護好他在乎的一切。”
“他的腺體可能再也不會恢複了。”時漸很高,謝鬱南要仰著頭才能和他對視,“apha和oega之間的羈絆……”
“父親,我愛他。”時漸打斷謝鬱南,語氣是不容置噲的決斷,“beta也好,oega也罷,我都愛他。他是湯沅,是我的糖小沅,和資訊素沒有任何關系。”
謝鬱南拍拍時漸的肩膀,抿了抿唇:“還來得及,他需要他的a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