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別的吧。”許謹玉打斷他,指向另一邊的山水玉雕,”那個也不錯。”
老人眯起眼睛打量兩人,目光在許翊手腕上的玉鈴鐺停留了片刻:”年輕人,你那串鈴鐺...可否讓老朽一觀?”
許翊下意識地護住鈴鐺,看向許謹玉。在哥哥點頭後,他才不情願地取下一個遞給老人。
老人將鈴鐺放在掌心,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突然臉色大變:”這是...血玉鈴?!”他抬頭看向許翊,”小夥子,這東西你從哪得來的?”
許翊茫然地搖頭:”不記得了...”
”家傳的。”許謹玉插話,”有什麼問題嗎?”
老人將鈴鐺還給許翊,神色複雜:”血玉鈴是古滇國祭司的法器,傳說能拘魂鎖魄。”他指了指鈴鐺內部的紅點,”這裡面...是真正的人血。七個鈴鐺,代表七情。”
許謹玉的胸口傷疤突然刺痛起來。他想起了西廂房裡的陣法,想起了那些詭異的儀式,還有許翊胸口流出的玉色液體。
”有什麼...特殊含義嗎?”他強作鎮定地問。
老人沉吟片刻:”古滇國有種秘術,叫&09;。兩人各持一器,生死相連。”他指了指許謹玉的胸口,”你身上...應該也有對應的印記。”
許謹玉心頭一震。老人不可能知道他胸口的傷疤,除非...
”您懂這種秘術?”許翊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冷靜,眼神也變得銳利起來,完全不像平日迷糊的樣子。
老人與許翊對視片刻,突然打了個寒戰:”你...你們...”他匆忙從櫃臺下拿出一本古舊的書,翻到某一頁推過來,”是不是這個?”
書頁上是一幅精細的線描圖——兩個男子站在陣法中央,一人持玉刀,一人捧玉鈴,周圍環繞著七個符文。圖案下方用小字標註:”雙生玉契,魂歸一處”。
許謹玉的手開始發抖。這正是西廂房裡那個未完成的儀式!
許翊卻出奇地平靜,他仔細研究著圖案,突然指向角落裡的一個小符號:”這個...是什麼意思?”
老人湊近看了看:”古滇文,讀作&09;選擇&039;。”他解釋道,”傳說完成儀式時,兩人中必須有一人主動選擇犧牲,才能真正啟用玉契。”
許謹玉想起自己將玉刀刺入胸口的瞬間,想起許翊驚恐的呼喊。原來那就是選擇...那就是啟用契約的關鍵。
”這本書...能賣給我們嗎?”許翊問,語氣不容拒絕。
老人搖搖頭:”祖傳之物,不賣。”但在許翊失望前,他又說,”不過可以借你們抄錄重要部分。明天來取。”
離開玉器店後,許翊異常沉默。回酒店的路上,他突然在一個小巷口停下,臉色煞白。
”怎麼了?”許謹玉關切地問。
許翊按住太陽xue,痛苦地蹲下身:”頭...好痛...畫面...好多畫面...”
許謹玉連忙扶住他,卻發現弟弟手腕上的玉鈴鐺全部亮了起來,七個紅點如同眼睛般閃爍。路過的遊客投來好奇的目光,許謹玉當機立斷,背起許翊快步返回酒店。
房間內,許翊的情況沒有好轉。他蜷縮在床上,渾身發抖,嘴裡唸叨著零碎的詞句:”西廂房...玉刀...哥...不要...”
許謹玉手足無措,只能緊緊抱住弟弟:”我在這裡...沒事的...我在這裡...”
突然,許翊猛地坐起,眼睛完全變成了玉色。他抓起床頭的便簽本和筆,開始瘋狂地畫著什麼。許謹玉驚訝地看到,紙上逐漸浮現出一個複雜的陣法圖案——比老人書中那個更加精細,每個符文都帶著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畫完後,許翊像被抽走所有力氣般倒回床上,陷入昏睡。玉鈴鐺的光芒漸漸熄滅,恢複成普通飾品的模樣。許謹玉小心地收好那張紙,坐在床邊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許翊醒來時似乎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精神奕奕地提議去坐烏篷船。許謹玉沒有提起那個詭異的插曲,只是悄悄將畫有陣法的紙藏進了行李箱最底層。
遊船劃過碧綠的河水,兩岸是典型的江南水鄉風光。許翊興奮地指著各種景物,像個春遊的小學生。船伕是個健談的中年人,熱情地介紹著當地的歷史和傳說。
”前面就是有名的&09;了。”船伕指著前方兩座並排的石拱橋,”傳說古時候有對兄弟,哥哥被徵去打仗,弟弟天天在橋上等。後來哥哥戰死的訊息傳來,弟弟跳河殉情。誰知哥哥其實沒死,回來發現弟弟死了,也跟著跳了下去。”
許謹玉心頭一緊:”悲傷的故事。”
船伕搖搖頭:”後來啊,兩人的魂魄化成了橋下的兩尾鯉魚,永遠在一起了。所以這橋又叫&09;,當地人相信在這裡許願的兄弟,來世還能相見。”
許翊突然站起來,船身隨之一晃。許謹玉連忙拉住他:”小心!”
”哥...我們也許願吧。”許翊的眼睛亮得驚人,”來世...下下世...永遠做兄弟。”
許謹玉喉頭發緊。在船伕善意的笑容中,他勉強點了點頭。許翊立刻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嘴唇無聲地蠕動著。陽光透過他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美好得像個幻覺。
那一刻,許謹玉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無論前世如何,今生怎樣,他都已經無法割捨這個與他血脈相連又情感糾纏的人了。
即使那是罪,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