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麼。”他聲音低沉醇厚,聽在耳裡莫名讓人感到安心。
南晚吟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樣抱著他很沒有分寸,環緊的手臂松開,身體後退一步,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裴先生對不起,是我失態了。”
濕潤的視線裡遞來一塊潔白巾帕,他聲音帶著安撫意味,“害怕了?”
同樣的問句,陳譽淩嘴裡是傲慢嘲諷,裴澤州卻讓人感受到安心溫柔。
南晚吟輕抬睫羽,眸底水光盈盈,“裴先生,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您幫幫我吧。”
她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裴澤州無需多想便猜到一定是汪越做的過分了,“我會找他談一談,讓他以後不要打擾你。”
南晚吟卻沒有因此放鬆眉頭,欲言又止望著他,“您的話他會聽嗎?”
她的擔憂可以理解,畢竟房卡那件事他就出面替她解決過,可汪越不還是我行我素嗎,她會擔心質疑在情理之中。
“我會正式和他談談。”他仍是不能給出什麼保證,汪越和宗淮不一樣,對自己會忌憚卻不會言聽計從。
裴家從商,商人講究和氣生財,汪家不是什麼小門小戶,裴澤州雖同情她,可也沒到能為了她與汪越撕破臉的地步。
南晚吟慘白著一張臉,貝齒咬緊下唇,含淚的眸茫然望著他,像一朵嬌嫩花朵扛不住猛烈的疾風暴雨,棲身的樹根也不願為她遮擋,無依無靠失掉所有生機與活力驟然枯萎掉。
裴澤州將她的害怕無措看得清楚,巾帕置在手心,這一次她沒有像之前那樣信任接過。
他大概是令她失望了的。
眼淚“啪嗒”落下,南晚吟低聲啜泣,,“他說您不可能時刻看顧到我,只要他想總有機會能抓到我,為什麼倒黴的總會是我呢。”
她垂下眸,盯著腳尖暈濕的地板,“如果我有父母親人,如果我不是一個孤兒……
我也不想這麼貪心,可裴先生,如果我有一點依仗,哪怕是有一個男朋友呢,汪越他是不是就不會這麼有恃無恐地欺負我了。”
裴澤州靜靜看著她不甘控訴,深邃儒雅的眉眼泛起一絲動容,最難的時候他也曾在父親墓碑前這樣無助過,身後尚有寡母幼妹,周圍豺狼環伺,他不能露出一絲軟弱,更不能再如往日那般只顧自己痛快。
他便是從那時開始偽裝出一個新的自己,外人眼中沉穩內斂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的裴澤州,骨子裡其實最叛逆。
她讓他想起了層層面具下曾經的自己。
哭聲忽地一頓,裴澤州思緒重新聚攏,視線裡她的臉突然又重新湧起希望,期待望著他,“裴先生,您可以裝成我男朋友嗎?您那麼厲害,如果汪越知道您是我男朋友一定不敢再欺負我。”
裴澤州覺得荒謬,甚至覺得她是嚇到慌不擇路了,竟會想到這種荒唐無稽的辦法。
他的沉默令她愈加無措,“裴先生,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非常無禮的要求,您沒有義務為我做出這種犧牲,可我真的走投無路了,您能不能幫幫我,我保證不會糾纏您,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等汪越不再關注我,您隨時可以澄清事實。”
她殷切期盼,是真的渴望他能答應。
“抱歉,我會用別的方式補償你。”
他這樣溫文儒雅的人,連拒絕都帶著一股悲憫,南晚吟臉上的期盼一點點退卻,強撐那麼久,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身體失力搖晃險些摔倒,裴澤州隔著掌心那塊巾帕攙扶住她,安慰的話還未出口,目光便瞥到她發絲掩蓋下的一抹抓痕,在白瓷般的脖頸上突兀又刺眼。
扶著她的手緩緩上移,撩撥開黏在傷口的發絲,令那毫不留情的幾道抓痕充分暴露。
南晚吟疼的“嘶”了一聲,腳上後退避開他手指,慌亂理好頭發將傷口遮蓋住。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故作起堅強,裝作輕松的樣子告訴他,“剛才是我太不知分寸了,那麼過分的要求也厚著臉皮向您提,裴先生您幫過我很多了,我真的很感激您,以後……以後如果還能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比起道謝她更像是在留遺言,裴澤州不由皺眉,在她轉身要回到包廂時抬手阻攔,“你想做什麼?”
南晚吟沒回頭,孱弱的肩微微抽動,怕他看到不爭氣流淚的一面索性就這麼背對著回答。
“裴先生,從小到大我一直很膽小,每一天都在過循規蹈矩的生活。我原以為上了大學人生會變得不一樣,所以我比福利院的孩子們都努力,可最後也不過是從一個泥潭奮力跳往另一個。”
“能有機會認識您應該是我為數不多的幸運,很少有人會像您一樣尊重我,今天之前每一次與您分別我都在期待著下一次重逢。”
“今天之後,我想做個勇敢的人,我不喜歡汪越,他再有權有勢我也不會屈服。”
她話語裡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即便沒有明說,裴澤州也猜到了她的打算。
低緩無奈的嘆息自身後溢位,南晚吟感受到緊攥成拳的手被一隻寬厚溫熱的大掌包裹住,他一根根撐開她手指,擠進她掌心與之交握。
“任何時候都不要拿生命去冒險,就算窮途末路,怎知多邁一步不會柳暗花明。”
沉穩低醇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從容邁步走到她身旁,牽著她推開了面前那道門。
南晚吟剋制著幾乎壓抑不住的喜悅,猝然抬頭望向他,盈潤的眸露出震驚無措。
他的手緊了緊,聲音落在耳畔,“打起精神,就算我肯答應你,也要真的能騙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