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晚吟不解皺眉,“陳總,我不懂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我就再說明白些,你不是為了試探我知不知道你腳踩兩條船。”
他緩緩低頭,唇抵在她耳畔,“而是怕我知道你費盡心機撒下的可笑謊言。”
耳邊他說話時吐息著熱氣,明明應當是酥癢難耐的曖昧,可南晚吟卻生生被徹骨冷意凍住,眼眸陡然睜大。
驚恐,慌亂,心虛,懼怕……種種情緒在眼中快速劃過,她最擔心的事情在最差的處境下發生了。
陳譽淩雖未明言,可話語裡意有所指的篤然無不昭示他已經發現了一切。
他饒有興趣在她面前揭露,欣賞她這一刻無措的掙紮,像只慵懶的貓戲弄老鼠般一點點碾碎她所有偽裝。
惡劣不堪,所以她的恐懼會為他助興嗎?接下來他又會把這可笑荒誕的發現告訴誰呢?
她剛剛還那樣期待著要和裴澤州見面,甚至在看到汪越拉開的那扇門後站著他時就已經計劃好要如何在裴澤州面前賣弄可憐。
然而現在卻可憐可笑地開始在心底祈禱,裴澤州最好永遠不要來,陳譽淩是一定會在他面前拆穿她的。
“害怕了?”他保持俯身的姿勢看著她。
是很害怕,可若事情已經到了最壞的地步,那她可不願再讓他得意看笑話。
南晚吟忽地側頭,與他看來的視線對上,“是不甘心。”
明明已經近到彼此呼吸可聞,她卻不加收斂,腳下一步步朝他靠近,“比起汪越和宗淮,我不才是那個受害者嗎?我只是不想再被人欺負,我有什麼錯,你要代替裴澤州來審判我嗎?”
陳譽淩眼底譏誚逐漸轉為幽暗,被她迫著一點點挺直身體,一步步後退讓開門邊位置。
她微抬下巴,含怨的眸望著他,緩緩說,“那可不行,你怎知我拿不下他?”
南晚吟最後看他一眼,眸中慾望翻騰,是走投無路下被他激起的不忿,就算看穿她又怎樣,決定走這樣一條路時她下了多大決心,搶救室外一分一秒的煎熬等待,破碎中重塑一個新的野心貪婪的自己,她和武川經歷過多少不公冷眼,他陳譽淩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子弟能懂什麼。
她要走的路,誰也擋不住。
留給陳譽淩的最後一眼,是她輕蔑嘲弄的一絲笑,而後決然轉身,步伐堅定離去。
她委實膽大,裝模作樣時用一副純良外表迷惑人心,眼見瞞不下去了索性便將慾望和野心昭然揭給他看,明明處境堪憂火燒眉毛的是她,卻還有本事來挑釁他。
陳譽淩扯唇笑了笑,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想到剛剛自己是如何被她一步步逼退。
他要攔她去路,她不求情也不認輸,硬生生逼著他讓路。
陳譽淩靠在門邊,眼皮緩緩閉合,病態般回味那一刻詭異的心跳加速。
怪得很,他眼中如花瓶或孔雀一樣的漂亮觀賞物突然有了靈魂,而他退後的每一步都在為她驚豔。
先一步下樓的南晚吟沒急著離開,去衛生間用涼水洗過臉,激憤難安的心逐漸平複,與鏡中還掛著水珠的自己對望,她絕不能因恐懼被拆穿就草草逃離,那樣事情才是真的沒有挽回餘地。
是假的又怎樣,趕在陳譽淩拆穿之前讓謊言成真就好了,還有機會,不能著急。
南晚吟,路還很長,爬也要爬上群山之巔,不看一看他們眼中的風光,你這一生怎麼甘心。
擦幹濺上水珠的鏡面,抽出濕巾一點點細致卸妝,眼眶要紅,薄粉桃花般楚楚可憐。唇瓣要蒼白,但不能顯出幹澀,飽滿潤澤的樣子牙齒咬上去才足夠惹人憐愛。
最重要的是,脖頸不能這樣空空如也,在脆弱的地方保留痕跡才能激起男人心軟。
她抬手,沿著耳後,緩而重地留下一道抓痕,然後理好頭發小心遮掩,這一處只能由裴澤州來看。
做完這些,她循著記憶找到宗淮進去的包廂,推門而入。
裡面燈光明亮,偌大的房間只剩陳譽淩和汪越兩人,見她進來,汪越本能起身,被陳譽淩漫不經心含著警告的一眼制止,兩人坐在牌桌,南晚吟便自覺去沙發落座。
等待過程中無人出聲,汪越臉色陰沉盯著南晚吟,到嘴的羔羊三番兩次逃脫,他還從未被人這樣戲耍過。
陳譽淩在桌邊垂眸,骨節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有節奏地按動打火機,在安靜包廂內發出“啪嗒”聲,火苗隨著節奏點亮他眼底又瞬時熄滅。
南晚吟沒看這兩人,在心底將待會兒要做的事細細過一遍,裴澤州不是蠢人,既要騙過他,又要惹他心生憐憫,稍有大意便會弄巧成拙,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必須慎重。
正入神時包廂門被推開,露出裴澤州拄著手杖的高大身影,在陳譽淩和汪越有反應前,南晚吟已如一隻孱弱飛燕撲進他懷裡。
突如其來的溫軟令裴澤州站立不穩,腳上後退一步,手杖及時支撐住地面,剛開啟的門又重新閉合,他還未來及走進去,而他懷裡纖瘦羸弱的女孩正嚶嚶哭泣。
她的胳膊緊環在他腰側,頭埋在他胸口,淚水很快打濕襯衫在靠近他心髒的位置炙熱灼燒。她渾身發抖,怕的連哭聲都在顫,可偏偏信極了他,像倦鳥歸巢一樣依附著他。
裴澤州因這奇怪的心悸而縱容她既膽大又僭越的行徑,任由她委屈哭泣半晌,直到聲音喑啞再沒力氣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