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如此的‘建議’,面前‘精怪’臉上露出笑意來:“為何要我‘死去’?”
年輕道士看‘他’帶笑,似乎有意接近一分,道士立刻後退一步,保持距離,可惜他後退步子太大,忘了手上鐵鏈長度,那手上鐵鏈牽動傷口,倒把那‘精怪’往自己面前扯近了兩步。
是自己緣故惹出眼前狀況。年輕道士倒不好意思再動了。
年輕道士立刻說話:“不都如此嗎?厲害些的精怪,可以在遇到除妖人的時候拋下假面,就如金蟬脫殼那樣。——你如此厲害,想必不是尋常精怪,一個區區假面對你來說應該也不可惜。”
就如同那個畫仙一般。至今為止,他都沒有抓住那個精怪。不知道是他又換了一個殼子,還是真的嚇到,不敢再來混跡人群,不再再隨意招搖人間。這也好。原本除妖者對於精怪,便是驅除二字。先驅,驅而不去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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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可以驅,何必相除?
面前依然頂著公子模樣的精怪,聽他講後,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來。
年輕道士看到這個苦笑,反而有些不安?他一貫的不自信此時又不合時宜的冒出來:他說錯什麼了嗎?是有哪一步做的不對?難道這個精怪不應該用損妖鎖,而是要直接術殺?
道士想起師父所講,精怪其實並非盼望成人,對於民間所謂的‘修煉成人的妖怪如人間體驗愛恨離別’不過是凡人一廂情願的想法。
世間會有有如此想法,人間會有這些故事,其實根本原因還是凡人自覺高於精怪一等。
年輕道士記得,當時師父這樣的言語出來,令許多師兄弟不解。他年紀最小,也覺困惑,但他性子安靜,平時不愛說話,混在一群活潑的同門中,顯得很是不起眼。
不起眼的另外一個說法就是不出眾,他什麼都不出眾。
相貌不出眾,瘦,乾巴巴,總是畏畏縮縮的一副受驚模樣,大約是因為他從小失孤,有過沿街乞討的經歷為故。縱然後來被師母從山下撿去師門,縱然師兄們從不欺負他,即便師母和藹,師父和善,即便和他同屋的小師弟常常把道觀香客塞給他的糕點分自己一半.......
即便如此。小時候的他,依然常常臉上帶著那副受驚的模樣。
那副模樣後來被師兄們打趣說像個兔子,後來他長開一些,被師母發現他眼睛瞪大起來圓圓潤潤,如小鹿。但是不管是兔子還是小鹿,都是容易受驚的動物。
他武功法術也不出眾。
他實在不是個有天賦的孩子。
那些降妖的術法,那些繞口的咒語,眼花繚亂的手印結法,那些一不留心就會畫錯的符.......他心中疑問連連,卻不敢開口......怕一旦開口,就露了怯意,怕一旦發了問,會惹別人笑話.......
他總這樣。
師兄們叫他別多心,不會就問。他就點頭,然後還是不問。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半夜偷偷去書閣自己查不懂的,一天不明白,就看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對於師父說的話,他牢牢記得那句勤能補拙......他堅信自己不是個什麼聰明的孩子,若是麻煩別人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時間久了,就會產生依賴。一旦遇到困難就會本能想尋找助力,他還小就如此,面對功課就如此,那長大了呢?那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面對師門了呢?
故而他寧願自己多花好幾倍的力氣和時間去琢磨,也不願意麻煩別人哪怕一刻鐘。
他所屬的道門,世代除妖,且從來不單打獨鬥。總是群體出動,行包圍作戰。有領頭大師兄,善後的九師兄,以及總是敏銳可突圍的三四五師兄。他還小,尚且輪不到他。他那個時候就暗下決心,即便不能領頭,也絕對不可拖師兄們的後腿。
如今他終於長大,卻只剩下他一人獨行。領頭的是他,善後的也是他,突圍的還是他。
他不知道在此情境之下,若是其他的師兄,當下該如何決斷。但是他眼見這個假面堅不可摧的精怪,不知道為何,起了一絲憐憫。
他講:“為何不拋棄這個假面呢?難道你是捨不得這個假面?”
眼前的年輕又親貴的公子反而淡定下來,若不是他的腰腹之間還貫穿著那一柄損妖鎖,眼前場景,合該是兩個年輕人再平淡不過的和諧對話。
但是精怪倒是彷彿當真忽略,可是年輕道士卻沒有。他一直有意無意,眼神劃過宋明遠腰腹,看他衣裳,看他貫穿而出的無爪鋼鎖,那伶俐五爪,至今還牢牢扣在宋明遠的腰腹。
若非他神色如常,若非他一滴血未落。年輕道士當真要自我懷疑了。
宋明遠沒有正面回應他關於假面的問題,而是問他:“這位道長,如何稱呼?”
年輕道士的一番猶豫被他看在眼裡。宋明遠道:“怎麼,在除妖者中,難道還有不可告之名姓的規矩?精怪能拿名姓做什麼?”
“為何不能做?你如此厲害,知道了我的名字,便可換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假面,再頂著我的名字......”
年輕道長剛剛說出這句話就後悔了。倒也不是後悔他所說的內容,而是這樣的直白懟話不是他的性格,他性子並不如此,對人溫和,對精怪也學不會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