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謝芝桃拘謹說,“我應該跟您道謝。”
“謝我?”朗書雪詫異。
“對。那天在樓下,您指點的話,對我很有啟發。”
“談不上指點。”朗書雪明白了她說的是什麼,聲音虛弱,神色溫和,“謝小姐靈慧,自己也想得到。”
謝芝桃搖搖頭。她不善言辭,也說不出更多,從口袋裡又摸出一張兩指來寬的硬紙片來:“這個,送給您。”
“是書簽?”朗書雪詢問一聲,得謝芝桃點頭,把書簽拿近了,眯起眼睛,有些吃力地辨認上面的畫。
書簽也是謝芝桃手繪的,右上角畫了朗書雪的長笛,左下角則畫了梁樂那把吉他。
一出塵,一張揚,在她筆下,卻互為陪襯,意外和諧。
“看得清嗎?”謝芝桃小心問。
“看得清,很生動。”朗書雪笑著,手指撫過吉他。
“謝謝。”他沒多說什麼,收下書簽,看向謝芝桃,“恭喜出院,好好生活。”
“我會的。朗老師保重。”謝芝桃深深看了他蒼白的面孔一眼,同朗母告別離去。
“謝芝桃出院了。”晚九點見面時,蘇煜向正在小區外街道上遛元寶的陸回舟彙報,“朗書雪狀態很好,我晚上去病房,見他還在教梁樂樂理,放療方案應該很適合他。”
“做完一療程再看。”陸回舟聲音冷靜。朗書雪情況特殊,他並不想蘇煜一味樂觀,抱有希望越大,萬一失敗,遭受打擊也就越大。
“特護病房的病人見到了?”他岔開話題。
“見到了。”蘇煜眉眼冷了幾分,“家屬罵我推三阻四、膽小如鼠呢。”
陸回舟停下腳步:“抱歉。”
“不是您罵的,道什麼歉?我脾氣不好我活該。”
“跟他們起摩擦了?”陸回舟問。
“沒來得及。”蘇煜咕噥著,蹲下去,伸出別人看不見的手去揉趴下來不動的元寶。
“他們只想老頭兒活更久,根本不管活得質量如何,哪怕插滿管子,為了退休金,也要陪他們耗著。”
“我要是老頭兒,我要是不糊塗,早一柺杖把這些[孝子]敲走!”
“未必全是這樣,也可能真是想老人活。”
“我又沒瞎猜,師祖,我是聽見了其他人議論,他們就是為了老頭兒的退休金。”
“耳聽不一定為實。即使是真的,我們該怎麼治療還怎麼治療,和他們抱持的態度無關。”
好像有點兒道理。
所以他生的都是閑氣?
蘇煜憋憋屈屈撓著元寶:“那我就是不該有情緒?”
陸回舟牽著遛狗繩,垂首看向他:“該。但是別揪元寶,快讓你揪禿了。”
“……誰揪它了。”
“又沒真揪到。”
蘇煜悻悻住了手,站起來。
“師祖,我還是學不會你那套冷靜抽離。”蘇煜知道陸回舟分析得在理,好醫生就該這樣客觀冷靜,但他做不到。
“不夠抽離,是因為我把病人當一件事處理,而你把他們當一個人。”
蘇煜怔了會兒,抬眼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只想解決疾病,而你真正關心他們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