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膽小,”蘇煜冷笑,“平白折騰老爺子,增加老人痛苦,你們不怕虧心,我怕。”
“什麼是[積極救護],什麼是[過度醫療],我想,我這個醫生,比你們更能判斷。”
“你判斷個屁!你算什麼醫生?”家屬拍著桌子站起來,“那是你爹你救不救!”
他爹死於事故,沒輪到他救。
蘇煜臉繃了繃:“這和是誰沒關系。”
他張口還要說什麼,石崢嶸敲門進來,身後領了個副院長——
“陸主任啊,指標不好咱們共同想辦法調整,”副院長說著,轉向橫眉怒目的家屬,“您放心,老領導的病,我們一定百分百用心,百分百努力!”
努力?蘇煜冷著臉送走一行人,聽見有人敲門,叫人家進來時,都沒來得及收拾好臉上表情。
“陸醫生,您忙?”進來的是謝芝桃的弟弟謝春龍,他看蘇煜臉色不好,自己有些拘束。
“不忙,什麼事?”
“沒什麼,”謝春龍束手束腳,鞠了一躬,“陸醫生,我姐要出院了,我,我來給您道個謝,以及道歉。”
“我們娘胡鬧,給您添麻煩了。”
他說著,臉又漲紅。
“她是她,你們是你們。”蘇煜沒有遷怒,聽到謝芝桃要出院,囑咐了謝春龍一些注意事項。
謝春龍一絲不茍,都認真記下來。
他娘看似重男輕女,但重的只是“自己有兒子”這個事實,對謝春龍本人並沒多麼疼愛,謝春龍幾乎可以算是他姐拉扯大的。
知道他姐生了這麼大病,謝春龍開始真是嚇懵了,加上性格老實憨笨,如果不是“陸醫生”給他出主意,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從他媽那裡把姐弟上交給家裡的錢套回來。
經過這一回,謝春龍成長了。他知道了反思,知道了擔當,知道不能一切按著慣性去做。
尤其不能按著他老孃的慣性去做。
他認認真真又給蘇煜鞠了一躬,退出辦公室,回了病房。
“姐。”他看了打好包,坐在病床上的謝芝桃一眼,“跟陸醫生道過謝了。”
他說著,聲音低了低:“你自己不過去?”
謝芝桃輕輕搖頭。
“那這個——”謝春龍看了眼謝芝桃攥在手上的灰色羊毛薄圍巾。
是他姐這兩天新織成的,買的最細軟最高檔的毛線,用的最精巧最費眼的針法。
依謝春龍看,挺配陸醫生的。
但謝芝桃咬咬唇,把圍巾捲起來,裝進身側的挎包裡。
她站起來:“龍龍,你等會兒,我去趟對門。”
她拿了一張捲起來的畫紙,去了斜對面朗書雪的病房。
朗書雪的媽媽在,她叫了聲“阿姨”,把畫遞給她。
“是什麼?”朗書雪問。
朗媽正開啟看畫,臉上帶著淺笑:“我請小謝畫的,畫得真好。”
她盯著畫出了瞬神,把畫紙展開給朗書雪看:“能看清嗎?畫的是你。”
畫紙上是朗書雪吹奏長笛的樣子。
朗書雪定定看了兩眼,視線偏轉向謝芝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