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是在外地遇到事故走的,走得很快,理論上是當場死亡,肯定沒有受陸起元這麼多罪。
蘇煜不知道,他臨死前,有沒有想過他這個兒子一秒。
如果想過,是氣還是恨,還是,毫不在意。
他倆鬧翻多年,誰也沒有服軟,一直到他死,對於隱瞞安琳信件訊息的事,蘇煜也沒得到他爸一句解釋。
那根刺只能永遠爛在心裡,因為這人的一死了之,還時不時冒出來紮蘇煜一下,讓蘇煜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小題大做,太決絕,太不是東西。
“我沒有他這樣的爸!”
“你們讓開!別攔著我,我還給他!”
“梁洪山!我還給你!!”
剛走到泌尿外病區,蘇煜就聽到梁樂嘶啞的喊叫。
“你又抽什麼瘋!”他加快腳步,推開走廊的人,沖向梁樂病房。一到門口,就見值班的陳文鶴正抱住梁樂,兩個護士幫著他,一人一邊拽住梁樂亂揮亂扯的手臂。
“給他打鎮定劑!”蘇煜一聲冷喝,立刻有護士拿著針過來——已經準備上了。
不知道是看到針,還是看到蘇煜,梁樂掙紮勁兒小了,忽然腿一軟,往下倒去。
還好陳文鶴緊緊兜住他。梁洪山站在門口,見狀什麼也不想,漲紅著臉往裡沖,被蘇煜一把拉住:“有我們在。”
他示意護士把鎮定劑拿走,跟陳文鶴一起把梁樂架回床上,檢查他狀態,重新打好吊瓶,才看向他:“怎麼了這是?又剃你頭了?”
蘇煜說了句,還真看了眼梁樂腦袋。
梁樂本來就背對著他,聽他這話把身體又扭了扭,用倔強的後腦勺訴說著不滿和排斥。
蘇煜感覺他直抽抽,探頭一看,才見這慫孩子掉眼淚呢,不知道掉了多久,枕頭都濕透了。
“你不說我去問他。”蘇煜拿頭指指門外的梁洪山。
“你去。”梁樂又抽抽了下,“我把腎還他,讓他把我姥還我。”
“把你——”蘇煜說到一半,卡了下殼,他想起是有這麼回事,梁洪山失蹤那段時間是去處理梁過。
敢情今天是為這個。
蘇煜轉頭看了眼梁洪山:讓別人保密,怎麼自己倒漏了?
蘇煜收回視線,看向梁樂:“你想見你姥,也不用還他腎,當我們手術是過家家呢,閑得給你們挪來挪去?”
“我們在世這些人吧,早晚地下相見,不用著急。”
“你活著,多活兩天,精彩精彩,以後見了你姥、你媽她們,也有個談資,咱別讓人生養你半天,就等到你哭哭啼啼過去,說媽啊,姥啊,我除了想你們啥也沒幹。”他模仿著一種小白菜式的可憐語調,惟妙惟肖,特別氣人。
“你才哭哭啼啼!”梁樂伸手抹了把眼睛。特別用力。
“是,你是真爺們兒,你不哭哭啼啼。”有護士在,蘇煜靠近梁樂,聲音很低,“爺們兒,別拿自己威脅人,不在意你的,你威脅不到,會被你嚇住的,那是真在意你。”
梁樂抽噎的身體頓了頓,咬緊牙,沒回應。
蘇煜走出病房,梁洪山很快跟上來:“陸醫生——”
“嫌手術太順利,你們爺倆就接著作。”蘇煜冷冷道。
“對不住,陸醫生,是那小子太氣人了,我就說了句為他好,他說他用不著……”
話趕話,梁洪山就說了句“用不著把腰子還我”,哪知這混蛋玩意兒就發起了瘋,真要還他。
梁洪山沒臉往後說,小心看了眼蘇煜:“陸醫生,樂樂沒事吧?他那麼激動,刀,刀口還好吧?”
“還好,沒裂。”
“那裡頭呢?”梁洪山抬高了聲音,“裡頭那些管子什麼的,不都是後接的嗎,會不會出血?!”
“那要觀察。”蘇煜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