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來報信的?
楊萱立刻下炕穿上繡鞋,連斗篷來不及披就往外跑,跑到二門,果然瞧見穿著綠『色』官服的程峪,手裡拿著五六本賬本子。
看著裝訂用的黑『色』粗麻線,無疑是醉墨齋的賬。
可現在才月中,還不到對賬的日子。
楊萱心頭詫異,不由慢下腳步。
程峪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茫然地看她一眼,笑道:“這位姑娘,我來尋楊姑娘,已經託人進去通稟了。”
楊萱無語。
敢情她不開口,程峪仍是認不得她。
她還以為,先先後後見過數十次,程峪應該記得她才對,沒想到……還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楊萱笑著招呼,“程大人,裡面請。”
程峪神情很沉著,沒有絲毫尷尬,只笑著解釋,“恕我眼拙,剛才沒認出來。”
楊萱將他讓到廳堂,吩咐春桃沏茶上了點心,問道:“不知程大人拿賬本子幹什麼?”
程峪道:“正好今日空閒,去醉墨齋跑了趟,錢多說今年賬目雜『亂』,都攢在年底核算怕來不及,將頭半年的給了我,讓我跟姑娘對一對。”
醉墨齋的賬目每月都對,數目字不會錯,現在只需要把前六個月的賬目匯總到一起,應該雜『亂』不到哪裡去。
可既然程峪拿著賬本子來了,楊萱也不好再將人趕回去,遂笑道:“行,那就對一對。”
讓春桃取來兩隻算盤,她跟程峪各執其一,春桃念著數目字,兩人分別算總數。
楊萱“噼裡啪啦”算盤珠子撥得飛快,程峪則穩打穩紮算得仔細,若是數目不一致,自然要重算一遍,可數目即使相同,程峪仍是要再算一遍。
磨磨蹭蹭正要核算第五個月的時候,院子裡傳來驚慌的腳步聲。
蕙心一把撩開門簾喊道:“姑娘,不好了,外面來了兩個差役說要拿人。”
楊萱心裡“咯噔”一聲,卻見程峪“騰”地起身,幽深的目光在楊萱面上掃了掃,“不用慌,我去看看。”
當先走出門外。
楊萱整整衣衫緊跟著出去。
院子裡站著四個身穿皂衫手提殺威棒的差役,還有個穿著青『色』棉襖的年輕『婦』人。
是楊芷!
看到楊萱,楊芷幾乎要瘋了,伸手指著她便喊:“就是她,除了她再沒別人。她寫信約我相公在光嶽樓見面,肯定就是她給我相公下了毒……可憐我相公,本來打算開春要科考的……就這麼拋下我跟剛出生的孩子。我真是命苦啊!”
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著大哭起來。
她是真的難受!
蕭礪她見過,彼時他還是個百戶,每月沒多少俸祿。
楊芷一直以為楊萱只是勉強維持個溫飽,先前夏懷寧的信是送到椿樹衚衕,因為吃了閉門羹,後來才打聽到搬回老屋了。
可楊芷也沒覺得楊萱能滋潤到哪裡去。
沒想到今天一看,房舍簇新,奴僕成群,尤其春桃,頭上竟然敢戴金簪。
她的金簪都被夏太太搜刮走了,只能戴支不值錢的銀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