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於酒樓客人漸多,夏懷寧總還顧及楊萱的名聲,聲音壓得低,語調卻惡狠狠的。
楊萱長長嘆口氣,對楊芷道:“姐的這對釵是母親送給你的,現下爹孃和大哥都葬在大興莊子,姐若是得空去燒炷香,磕個頭吧?父親見你如今過得好,穿金戴銀的,肯定很高興。還有姨娘被流放到湘北,正趕在六月酷暑的時候啟程,我託人打點了衙役五兩銀子,一轉眼大半年過去了,再沒聽過姨娘的訊息。聽說許多人受不住勞苦途中故去,一張蘆蓆卷著扔到路邊……姐要是有路子,就託人打聽打聽,好歹也生你一場。”
楊芷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才嚅嚅道:“我是想去祭拜父親母親,可婆母管得緊,拘著不讓出門,還嫌父親是犯官,連孝都不許守。我是當兒媳婦的,怎能違逆婆母?”
瞧見楊萱身上碧色衣衫和鬢角白色珠花,又解釋道:“平常我也不曾穿成這般,因為還沒出正月,而且是出門給相公抓藥給小叔買布裁衣,這才戴了釵簪。”
原來夏懷遠還健在!
能吃藥就說明有康復的希望,否則夏太太絕不會浪費半點銀錢。
既然夏懷遠仍在,他們叔嫂兩人一同出門算怎麼回事。
竟是半點忌諱都沒有嗎?
楊萱低下頭,眼角瞥見跑堂端了盤子過來,微微一笑,“姐問心無愧就好,不用對我說這些,失陪了。”
提了裙角在椅子上坐下。
夏懷寧自打進門,那雙眼基本沒離開過楊萱的臉,自然也沒忽略她腮旁一閃而過的笑意。
就如,前世,他將楊萱壓在牆邊,用力撕扯她衣衫,而後又賠禮時的笑容一樣。
滿是譏刺與嘲諷。
楊萱定然猜到了他跟楊芷之間的瓜葛。
夏懷寧忽地有些心慌,上前兩步站在桌旁,“萱娘,我考中舉人了,二月底的春闈也會下場……總會考出功名來。”
楊萱低著頭,他只能瞧見被額髮遮住的半邊面孔,和髮髻旁小巧潤澤的南珠珠花。
白得有些刺目。
等了片刻不見楊萱抬頭,夏懷寧咬咬唇,“萱娘,之前說過的話,我不會忘記,也希望你能記著。總有一天……你會求我……”
直到夏懷寧與楊芷到偏遠的角落坐下,楊萱才舒口氣,抬起頭歉然道:“程大人,對不住,我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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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峪輕輕搖頭,“無妨,人在路上走免不了遇到瘋狗,攆走就是。阿礪臨行前囑託我們照顧你,你不必見外,把我們當成兄弟就好……七弟現在極少做純素的菜餚,倘若不吃,怕辜負他的美意。”
楊芷瞧著桌上擺著的四道素菜,眼眶一酸,默默地坐下來。
定定神,低聲道:“他姓夏,名叫懷寧,曾跟我大哥是同窗,還跟我父親學過時文策論……範公公知道他。他曾說過,會一條一條堵死蕭大人的路,讓他不能升職。”
“荒謬!”程峪笑笑,溫聲道:“吃飯吧,待會兒怕冷了。”拿起一雙筷子遞到楊萱手裡。
兩人沉默著吃完飯,程峪付了銀子,與楊萱一前一後走出門外。
夏懷寧雖也正吃著飯,一雙眼睛仍舊時不時往楊萱那邊張望,見他們兩人離開,只想拔腿追上去,跟她解釋一二。
楊芷見狀,低笑,“小叔真要豁上前程去追萱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