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萱應聲望去, 門口處站著一人,穿寶藍色杭綢棉袍, 頭戴黑色儒巾,麵皮淨白, 一雙桃花眼。
原本很有幾分意氣風發,可因臉上明顯的不忿,頓時失了斯文氣度。
正是多日不見的夏懷寧。
程峪不動聲色地搖搖頭,看向楊萱。
楊萱面色很平靜,只做不是喚自己,淡淡掃一眼,正要收回目光,卻見從夏懷寧身後走出一女子。
十五六歲的年紀,梳著婦人的圓髻,戴一對赤金蝴蝶簪, 披件鑲兔毛的玫瑰紫緙絲斗篷,許是走得熱了, 斗篷系得並不嚴實, 露出裡面水紅色的襖子,湖藍色羅裙。
是楊芷。
楊萱記得清楚, 這件斗篷是王姨娘的。
辛氏懷楊桂那年, 父親從揚州回來, 帶了幾張皮子。
珍貴的白狐皮給辛氏做了件大紅斗篷, 姨娘不能穿大紅, 就做了件玫瑰紫的, 用的是兔毛。
而那支蝴蝶簪是楊芷十一歲那年,辛氏送給她的生辰賀禮。
如今東西仍在,人卻沒了。
楊萱不願見到夏懷寧,本想掉頭離開,可看到楊芷,又改變了主意。
站在原處,等楊芷一步步走過來。
楊芷眉眼開闊,走路姿勢與未嫁前明顯不一樣。
楊萱垂眸,譏刺一笑。
夏懷寧果然還是弟代兄職,替夏懷遠入了洞房。
也不知道夏懷遠是幾時故去的,夏太太能容得她穿成這個模樣?
少頃,楊芷走近,楊萱屈膝福了福,喚道:“姐。”
不等楊芷應聲,夏懷寧已開口喝道:“萱娘,你穿成這樣,跑酒樓幹什麼?”側眼瞧見程峪手中紙箋,只當是跑在楊萱跟前獻殷勤,怒火更是蹭蹭往上躥,只是礙於他身上官服,略略剋制了些,拱拱手,冷聲問道:“不知這位如何稱呼,在何處高就,將萱娘引到此處意欲何為?”
穿青色常服,只是個六七品的小官。
夏懷寧依仗自己能出入東宮,豈會將程峪放在眼裡?
程峪淡淡笑道:“在下姓程,至於供職之處,公子若能考中進士,自會知曉。”說罷,看向楊萱,目光和煦了許多,“已經到飯點了,不如要兩個小菜湊合湊合。”
當著夏懷寧的面兒,楊萱肯定要給程峪面子,點點頭應聲好。
程峪喚來跑堂的夥計,囑咐道:“請櫃上看著準備幾個菜,兩人吃。”
“好勒”,跑堂痛快地答應著,揚了聲道:“程爺的吩咐,菜隨意,兩人份。”
完全視夏懷寧於無物。
夏懷寧盯住楊萱雙眸,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先生跟師母屍骨未寒,你就拋頭露面,先是有個姓蕭的,這會兒又出來個姓程的,不怕師母九泉之下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