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情形彷彿走馬燈一樣閃現在眼前……楊修文厲聲道:“叫你去,你便去, 養你這麼多年, 就教導得你忤逆長輩?”
辛氏強作出笑顏安慰她, “夏懷遠是武選司主事,人也良善……左不過還差兩個月, 跟他商議下, 他總會體恤你這幾天,等及笄之後再行房。”
她穿著大紅縐紗通袖襖, 心不甘情不願地讓楊桐背進花轎裡。
沒多久就到了夏家。
隔著紅蓋頭, 她看不到周遭的人,只聽到嘰嘰喳喳的說話聲, “夏太太真是個能人, 竟然真給賴了個媳婦回家, 看樣子還是個有錢的。”
“豈止有錢, 是個官家小姐……你看裙子上的並蒂蓮,是摻了金線繡的, 前面喜鋪賣的不如這件好, 還要五兩銀子,這條裙子起碼得八兩。”
“這算什麼?昨天發嫁妝可是足足四十八抬,還陪嫁了地, 陪嫁了書。”
……
匆匆忙忙拜堂行禮,她被送入洞房。
再然後夏懷寧進來, 挑開蓋頭將她推倒在床……回門後沒幾天, 噩耗便一個接一個地傳來……
這一切不是夢, 這都是真的,是她真真切切經歷過的。
楊萱顧不得哭訴自己的委屈,上前兩步半蹲著扶在辛氏膝頭,凝重地說:“娘,我也做過這樣的夢,三四年前就開始做。我夢見太子登基、舅舅下獄,咱們全家也被關進大牢裡。判文上寫著結黨營私擾亂朝綱,”一邊說,淚水已簌簌落下,“娘,我害怕,能不能勸爹爹別做官了,咱們住到大興或者真定,我喜歡田莊,阿桂也喜歡。”
辛氏身子晃一晃,忙將手裡茶盅放在旁邊矮几上,攬住楊萱肩頭輕輕拍著,“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夢都是反的,當不得真。我也是一時駭著罷了。你爹昨天說,靖王看似兇險,可聖上始終未表態,這就是最大的支援。今年冬天,遼東一直不太平,女真人兇狠強悍,少不得還得太子親自率兵出征,等他一走,靖王就有了翻身的機會。二月裡,各處書院開館,自有學子們上書陳情。你爹已經聯絡了好幾位筆頭好的大儒,準備寫摺子申辯……只可惜明年不是正科。”
正科就是大比之年,每逢醜、辰、未、戌年間舉行,各地舉子都要進京參加春闈。舉子說話的份量可比沒有功名的學子們重多了。
楊萱淚眼婆娑地問:“爹爹別管這些事情不行嗎?”
辛氏搖頭,“你爹最大的心願就是像你曾祖父那樣入閣拜相光復門楣,咱們不能給他添亂,尤其你一個姑娘家,不用跟著瞎操心,即便天塌下來,自有你爹爹撐著。”
說罷,掏帕子給楊萱擦擦眼淚,拿過她才剛擬定的禮單瞧了瞧,將秦家劃掉。
楊萱不解地抬頭,“以後跟秦家就不來往了嗎?”
辛氏輕輕嘆一聲,“立場不同,沒法再走動了。我實在也沒想到,秦大人竟然豁出去前程用密件換了周路死。”
周路死了?
楊萱低呼一聲,隨即明白。
秦銘臨陣倒戈,在靖王這邊已無立足之地。
而太子那邊白白折損一個四品武將,想必也有人對秦銘心存不滿,何況叛主這種事情,走到哪裡都會被人詬病。
仕途定然是毀了的。
楊萱卻隱隱有些羨慕秦笙,並非每一個爹孃都願意捨棄即將到手的榮華富貴,只為保全女兒名聲,替女兒出氣。
轉念一想,如果秦銘不反水,靖王未必能敗,而楊家就不會受牽累。
追根究底,秦家的所作所為間接影響了楊家的命運。
可自己當初如果不替秦笙隱瞞,也未必能有後來這些事情。
兜兜轉轉,都是命中註定吧。
臘八之後,遼東連連傳來兵敗的奏章,先是遼海衛失守,接著瀋陽衛淪陷,女真人直驅遼陽城下,大有一舉破關的陣勢。
朝野上下一片譁然。
有人奏請太子再度率兵禦敵。
啟泰帝憤然道:“難不成除了太子,萬晉朝數千萬子民就無人能領兵作戰?朝廷養這幾百將領都是廢物?”
太子自然未能成行,而是舉薦了他身邊一個得力將領出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