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伸出的手,修長勁瘦,張伯山抬眸望著林雲清,想扶她下車。林雲清卻頓了頓,並未搭上自己的手,而是一步躍下了車,這點高度,對她一個習武之人來說算不得什麼。
張伯山眸中閃過失落,露出個苦澀的笑意,將手收了回來。
他抬眸看向掀開車簾的兩位老人,抬手行了一禮:“二老放心,雲清交待了我的事,必然會辦妥,若有需要可直接告知我,不必客氣。”方大娘和孫大爺對著張伯山拱手道謝,張伯山笑著側身避過,轉而看向林雲清。
“雲清,我知道我這話問起來沒有道理,可我仍是忍不住想問……你當真不和我一起走嗎?”張伯山深深看著林雲清,眸中的眷戀情深,也映在了孫家二老的眼中,他們對視一眼,忙把車簾放下了。
二老對視一眼,孫老頭先開口了:“這臭小子,整天把心思放在那個什麼教上,這麼好的姑娘都看不見,再不抓緊人就跑了……”他嘆口氣,嘟嘟囔囔地抱怨著。
方大娘卻瞪他一眼,“你快收收你那心思吧,年輕人的事我們少摻和。我不管,雲傾跟不跟策兒在一起,都是我的女兒。”
“女兒?人家是心善,尋個由頭,你還當真了!”孫老頭沒好氣地哼了聲,扭過身子,一如既往的嘴壞。
“那又怎樣?!不管她以後願不願意做我幹女兒,我都願意對她好。老婆子我就願意上趕著!”說著,方大娘狠狠捏了他一把,惹得孫大爺擺手求饒。
林雲清站在不遠處,耳中聽得車內動靜,不由得勾起唇角笑了。
張伯山看著林雲清出神的樣子,還想再說什麼,下一秒,便被她抬手止住了話頭。“伯山,我昨日已把話說得很清楚。今日多謝你。”林雲清認真得看著張伯山。
在將他眸中的失落盡收眼底後,林雲清頓了頓,又道:“你昨日問我,既然我是個認定一條路便會走到底的人,為何偏偏在情之一事上轉了心意。”
張伯山垂下眼睫,他們昨日將話說開,林雲清親口承認,她是在意過他的。只是後來為何轉變態度,他不明白。
他心裡不甘,哪怕用遍心計,也不願放手。
林雲清哪裡看不出他的執拗呢,她嘆了口氣:“若我說,我曾南柯一夢,與你做過一世夫妻呢?”
這番話,讓張伯山徹底愣住,他蹙起眉,神情震驚,卻聽林雲清又道:“你知我本心,不是那等輕信怪力亂神之人。我於夢中窺得的結局實在刻骨——我們,不得善終。”林雲清輕輕吐出這幾個字,張伯山聞聲抬眸,心中如遭雷擊。
此話在他聽來,竟有心驚肉跳之感。
“南柯一夢,說來雖荒唐,但對身處其中的我來說,卻是切實地過完了半生。”林雲清唇角掛起苦澀的笑意,“我只知道,我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張伯山張了張口,半晌沒有說出話。可這心中切實的痛意,是怎麼回事。
林雲清雖未說明白具體發生了何事,卻讓他莫名感到心驚。張伯山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再度開口,聲音竟已有些嘶啞,眸中亦有了淚意:“在那個夢裡,我對你很壞,是嗎?”
綁她,困她,輕諾,讓她不得自由。樁樁件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林雲清扭過頭去,忍住眼中的澀意,輕聲道:“是啊……我都有些恨上你了。”
張伯山深吸一口氣,喉間艱澀:“原來是這樣。”他苦笑一聲,竟是這樣。
他不想信,可就是這個荒唐的理由,竟讓他從心底産生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這想法沒來由,卻解釋不了心底的驚痛之意。
張伯山閉目,斂去眸中淚意,聲音裡帶了些鄭重:“雲清,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是無用,我會考取功名,站在你身側。屆時……”張伯山後半句並未說出口。只深深望了林雲清一眼,帶著眷戀。
日頭已不早了,張伯山還需趕路。他帶著未出口的半句情意,與車馬隊一行漸漸遠去。
林雲清站在原地,望著漸漸走遠的車馬隊,心中不由得鬆了口氣。
剛回到三莫教,林雲清便遇到了行色匆匆的小環,神情似乎有些不大對,她忙伸手將人攔住。
小環專心走路,突然間被一隻手攬住肩膀,驚得一抖,險些叫出聲。待看到是林雲清,她嘴不由得一癟,差點哭出來:“雲傾姐!你終於回來了!”
林雲清眉頭不由得皺起來,將小環肩膀扶住,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淚珠,輕聲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小環連連搖頭,神色焦急地對林雲清道:“是教主,教主他不太好……”
林雲清神色一凜,對小環道:“去尋大夫,莫要聲張。”說完,忙轉身向著神殿走去。小環看到林雲清,彷彿看見了主心骨,她擦幹眼淚,忙向外走去。
昨日一別,就未見到魏策,他發生了什麼?林雲清徑直推開殿門,看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循著記憶的方向,輕聲邁過幾道門,走入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