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
林雲清走入內室,路過放賬冊的暗格處,僅瞥了一眼,便匆匆往內室走去。
這地方她上一世來過,以至於沒多猶豫,走過兩道門,便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魏策。
魏策安靜地躺著,他眉頭緊蹙,臉色泛起潮紅,額頭沁出薄汗。素來冷峻的臉,竟顯出幾分脆弱來。
這個場景實在是太熟悉了,以至於林雲清有些恍惚。她定了定神,來到魏策床邊坐下,伸手試了試他的額頭。不出所料,如上一世那般,是滾燙的。
怎麼突然發起高熱了?林雲清皺眉,眼中帶著疑惑和隱隱的憂慮。
孫家二老並未出事,況且她已將人安全送走了……怎麼還會生這場病呢?難道這所有的一切,當真是有定數的?非人力可改?
隨即,林雲清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荒唐聯想。哪有這麼玄妙之事,大抵是受了涼。而且——能不能改,她都要試一試。
思緒紛雜,她的手亦未收回。
魏策昏昏沉沉間,身上一隻發冷,額頭卻是滾燙又脹痛的。突然間額頭貼近的一點溫涼,帶來一陣舒適的感覺。
是什麼呢?他分辨不出,只覺得如同一個在烈日下行走的焦渴之人,尋得一陣舒適清涼。他不由得喟嘆一聲,循著本能,靠近這溫涼的觸感。
病中人自然沒有分寸,林雲清垂眸想著事情,突然察覺放在魏策額頭上的那隻手被輕輕蹭了蹭。
她頓了頓,看向猶緊閉雙眼的魏策,抽回了手。
察覺到這觸感來源要離開,魏策心中陡然生出一陣悵然,本能地去尋找。他用盡力氣,突然間伸出手,抓住了那溫涼的來源。
林雲清不由得睜大眼。
這也太不講理了,好心試了試溫度而已,便被抓住不放,還攥得這麼緊。她抿緊唇,往外掙脫。
這不掙還好,一掙紮卻被魏策攥得更緊。他手心燙得出奇,林雲清只覺得彷彿被火灼了一般。
實則她已許久沒感受過被火灼燒的疼痛了。林雲清嘆了口氣,幹脆伸出另一隻手,捏到了魏策的小臂某處。
只要卸了他的力道,手自然也就能抽出來了。
剛捏住,魏策便睜開了眼。林雲清:……
此時她一隻手被魏策緊握著,另一隻手則放在了他小臂內側。因著被魏策的力道牽引,二人此時離得極盡,是個相當曖昧的姿勢。
魏策一雙眼定定望著林雲清,蹙著眉,未曾松開林雲清,眸中帶著瀲灩水光,因著身上熱意,吐出的話便也帶上了灼熱之感。
聽到他輕聲說了什麼,林雲清頓住,眨了眨眼,只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便聽他又低聲重複了一遍。
魏策聲音低啞,甚至帶著些微的哀求:“別丟下我。”
別丟下我,我會有用的。
頭昏昏沉沉,魏策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彼時他還小,也是在一個如此難受的日子裡,縮在街角,等著人來買他。
他早已不知自己父母在哪裡,只記得輾轉過許多地方,男娃不像女娃那般好賣,他又瘦得跟只貓一樣,更沒有人要了。再不賣出去,他大概就要死了,許久未進食,身上哪裡都很難受。
那時,好不容易有個人看上了他,卻一直講價。他渾身都很痛,衣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說不出的滋味,頭也是昏昏沉沉的。
那人不知為何,好似又不打算買了,轉身欲走。那是他第一次主動地上前,為了活命,抱住別人的腿,說出那句話——
“別丟下我,我會有用的。”
後來,他如願被那人領了回去,成了一名暗衛。
他也是後來才明白,那人只是在壓價,才佯作不買他的樣子。無論他那日挽留與否,大概都會被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