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杜興才身前的人穿著常服,頭發黑中摻白,面色雖有老態,但目光炯炯,銳利逼人。
他垂首恭聲,“臣教子無方,竟讓他在陛下萬壽時胡鬧,請陛下責罰。”
他並未求情,反而張口就是責罰,倒顯出幾分公正。
見孟桓啟不語,杜空致又道:“大好的日子萬不可被兩個無知小兒毀了去,明日臣定提這孽種給陛下賠罪,眼下還是讓他們各自下去梳洗吧。”
“是啊陛下。”
一人附和,“今日是您的生辰,若是因舒家公子之過失了您的興致,那這藐視君主之過,可真要安在舒公子頭上了。”
舒懷怒,正要開頭,一側的舒晉冷冷瞥他一眼。
翻湧的熱血一下子冷卻,舒懷噤聲。
舒譽面不改色,看著杜空致的目光帶著冷意。
他險些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
無論事出何因,總歸懷兒是在陛下壽辰時鬧了事。
他做了,那就是錯的。
別說陛下,便是太後娘娘聽說了此事,怕也會生怒。
“陛下。”
舒譽沉聲,“杜相所言極是,臣這就讓人帶這孽障下去,明日與杜相一道請罪,是打是罵,全憑陛下做主。”
樂聲早不知不覺停了,殿內悄然無聲,聞針可落。
半晌,孟桓啟出聲,“舅父言重了。醉酒之人的話豈能當真,讓人送五公子下去。”
他背過身,嗓音傳遍殿宇,“繼續。”
高德容如夢初醒,揚聲道:“樂聲起。”
絲竹之聲再度響起,舒懷被人帶下去。
雲景舟舉杯,對身側之人笑道:“唐賢弟,請。”
唐鶴原收回視線,眸色深深,舉杯與之相碰,嗓音清冷,“請。”
朝臣們紛紛效仿,笑著與周圍人寒暄。
一時之間,殿內又熱鬧起來,若非宮人正在收拾那一片狼藉,恍惚間好似那一場鬧劇從未出現。
朝臣談笑自若,心裡想的什麼,便無人知曉了。
“呵。”
舒裳晩冷冷一笑,端起酒盞,慢悠悠喝完一整杯酒。她看著舒譽泰然自若落座,眉眼平靜,視線一轉,從在場舒家人身上一一睃巡而過,眼神越發冷漠,嘴角勾起嘲諷笑意。
雲鏡紗也給自己倒了杯,清亮酒水中映著一雙秋水般的眼眸。
那雙眼睛輕輕一彎,笑意溢滿眸底,似有碎星蔓延。
……
雖有波折,但宮宴後半段好歹是安安穩穩地過去了。
孟桓啟神色不變,似乎舒懷與杜興才的爭執對他並無影響。
雲鏡紗讓芳音給高德容留了話,先行回了玉華宮。
卸下釵環後,她沐浴完穿上早就準備好的衣裙,安靜坐在銅鏡前。
鏡中女子烏發拂肩,秀眉瓊鼻,無一不美。
素手輕輕從眉尾往下,落在唇角。
她雖非出身大富之家,士族勳貴,但爹爹和外祖父都是讀書人,厚著臉皮能說一句書香世家。
可家破人亡之後,她流落異鄉。除了琴棋書畫,醫理毒藥,還要學各種勾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