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都是舒家給的,憑什麼不為我們做主?別說一個丞相之子,就算是杜空致,哪怕大伯開口,他也得乖乖地把人頭送到國公府大門。”
“住口!”
一聲怒喝響起,有人疾步而來。
“啪!”
清脆的一聲響,來人狠狠甩了舒懷一個巴掌,一腳踹在他膝上,轉身跪地,“堂侄醉後向來口無遮攔,等他酒醒,臣必定家法伺候,還望陛下恕罪。”
舒懷癱在地上痛吟,一聽這話,抱著膝蓋抬頭。
周圍烏泱泱跪了一地,他的大伯和大哥跪在身側,面色沉肅。
舒懷忍著痛向前看。
那裡站著一人。
龍袍加身,長身玉立。他五官生得極好,英挺立體,俊美無儔。
但最吸引人注目的,並非那張臉,而是他的眼睛。
標準的鳳眼,瞳色漆黑,恰如點墨,眸底深不可測,一眼瞧去,只讓人覺著彷彿有源源不斷的寒氣湧出。
他看人一向是冷的,輕輕撩起眼皮朝人看來,仿覺身處冰天雪地,寒風肆虐,吹得一顆心冷了。
男子抬步。
腳步彷彿踏在舒懷心上,他整個人一哆嗦,恍若夢醒。
想起剛才說了什麼,舒懷渾身一抖。
“陛、陛下。”
忍痛跪地,舒懷老老實實垂著頭,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收緊,冷汗不知不覺淌滿後背。
一邊想,陛下雖待人嚴苛,但那都是對著朝堂官員,他不過說了幾句話而已,應當不會和他計較。
一邊又想,他說的也沒錯,若不是因為陛下出自姑母腹中,先皇所出皇子怎麼會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又怎麼會登上皇位?
他的一切都是舒家給的,他說錯了嗎?
沒錯!
迷糊的神志越發模糊,但舒懷堅定地認為自己沒錯。
這麼一想,他又理直氣壯地抬起頭。
眼看著年輕帝王一步步朝他走來,舒懷莫名心虛,強忍著不讓脊背彎下去。
孟桓啟站定,“舒五公子喝醉了?”
語氣平靜無波,卻似風雨欲來,讓舒懷硬生生打了個顫。
“是。”
他還未答複,一旁的舒譽重重應聲,“這孽障嗜酒,一喝醉便容易生事。他與臣死去的侄兒手足情深,今日見了杜大公子,難免想起胞弟,一時不忿與之爭吵,還望陛下看在他失弟之痛的份上,饒他沖撞之罪,口無遮攔之失。”
杜興才氣得發抖,“陛下,舒家氣焰囂張,今日敢當著您的面藐視君主,來日……”
“杜大公子。”
舒譽轉過頭,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舒家忠君事主,陛下心中自有定論,容不得你胡謅。”
“我侄今日失言,歸根究底,是因你杜家人欺人太甚。若非杜興翰殺我侄子,他豈會當堂失態?”
“天子腳下當眾殺人,你說,藐視君主的究竟是我舒家,還是你杜家?”
彷彿被一雙猛獸眼睛死死盯住,冷氣從地面鑽進膝蓋,令他渾身冷得發顫,卻不得動彈。
斜斜伸出一隻手,一把攥住杜興才的手,將他拉到身後。
杜興才鬆了口氣,竟有死裡逃生之感,手心濡濕,這才發覺已是滿手的汗。
靖國公舒譽,當真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