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禮愣了下,她設想過別人會這樣評價自己,卻沒預料到會是現在這種時候。
下一秒,她竟忽地笑了下,摘掉有些髒了的眼鏡,眼神第一次毫無阻隔地看向他人,彷彿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樣子。
“知道了。”習禮表情恢複平靜,她將陳飛鴻安放在地上,用一捆枯草墊住他的頭,隨後站了起來。
人群有些戒備地散開,習禮體力還算可以,不用倚靠牆壁就能走路。
她走到門邊,轉身看向眾人。“不要動他,我出去找線索,如果沒能找到商品,我會在一天後自殺。”
摘掉眼鏡後,那雙單薄的眼更顯淩厲,說話時也帶著股狠勁。“但如果你們在我自殺前動了他,一旦我活下來,我會一個個找到你們,我保證,會把你們每個人的血活活抽幹。”
習禮臉上寫滿平靜的瘋狂,一時間無人敢反對,就在她要推門離開時,柏廉卻突然開口問了個有些耳熟的問題:“這次有百分之多少的把握?”
習禮停了動作,猶豫要不要說真話,看了眼各懷心思的人群,最後道:“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柏廉邊問邊站了起來,扶著牆緩了緩,隨後慢慢向習禮走去。
習禮被他充滿壓迫的氣勢壓低了頭,握緊雙拳,像是有些不甘,但最終還是垂下眼,輕聲開口:“不到……百分之十,不過不用擔心,即便找不到商品,我也會按時自殺的。”
“那如果換成我呢?”
“……什麼?”習禮抬頭,有些怔愣。
柏廉已經走到她面前,耐心地開口:“換成我,成功找到其他出路的機率是多少?”
“現在的你的話……百分之五十,最多了,這次沒騙你。”習禮說完,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猛地睜大了眼,始料不及地看著柏廉。
“不到百分之十,你不如直接送死算了。”柏廉拍了拍她的肩,明明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語氣卻像個長輩。“回去待著吧,既然我有一半機率,替你出去搏一搏也沒什麼。”
語罷,不等眾人反應,他便要推開門出去。
習禮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拉住他,柏廉轉頭注視她,眼神平靜包容,那一刻,她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想也不想開口道:“我曾經……故意殺死過一個男孩。”
當年習禮並不是見死不救,是她親手將小男孩推下了懸崖。
“那個小男孩相信我會保護他,一直相信我,他叫我習禮姐姐,說如果出去了,要他哥哥給我做飯吃,說他哥哥做的小炒牛肉最好吃。”
“我把手伸向他時,他以為我要幫他,還禮貌地對我說了謝謝。”
習禮思維很混亂,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彎彎繞繞講了半天,才終於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
“柏廉,救我這種垃圾,不值得。”
習禮明顯感覺到柏廉渾身氣場冷了下去,甚至拂開了她的手。
她不敢說什麼,佝僂著收回抖個不停的手,背上布滿冷汗,彷彿一個等待鍘刀落下的死刑犯。
習禮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刻,但她知道她活該,說出那些話的同時,她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她深吸一口氣,轉身要向外走。
柏廉又一次攔住了她。“不重要。”
習禮的腳步停了。
“我不是為了拯救別人而活的,我的一切選擇只源於我的處事原則,所以你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
語罷,他看都沒看習禮一眼,先她一步推門出去了。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懵了,幾秒後才有人反應過來,連忙將開啟的門關了起來。
習禮匆忙回頭,卻只瞥見那人寬大了許多的背心,被冰冷雨水打得貼在脊背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的角落,在抱住陳飛鴻滾燙的身體時,冰冷的心髒才終於注進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