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整個南祁,從章臺到朝堂,從內廷到軍事,已不自覺繞過皇權,轉向另一個沉默的重心。
在群臣高喝中,丹曦坐了下來。
並非龍椅,不過依舊是她平常用的,禦座側下的一把木椅。
可她一坐下,所有人都明白,這就是現在的主位。
夜裡,宮門掩上的那一刻,丹曦微微彎下脖子。
幾乎瞬刻,繃直如弦。
她偏頭,目光釘在來人臉上白布,瞳孔驟然緊縮。
“丹曦,不習慣皇叔成了瞎子?”許慎一微微偏頭,露出滲血的繃帶,蒼白唇角掛著笑。
丹曦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安靜蹲在一側的滄浪,他腳邊放著個小包袱。
“很好奇我這過街老鼠怎麼進來如履平地?”許慎一輕聲道,聲音虛弱得像隨時要一頭栽在地上。
他撐著手中木杖,緩緩抬手,剋制不住顫抖的指尖摸索著,一點點掠過身旁牆面。
“這宮裡每一寸地,我走了二十年,一磚一瓦,皆經我首肯鋪就。”
寂靜無聲。
殿門響了。
“姐姐,今夜吃甜湯——”
瓷碗墜地的聲音,和劍出鞘的錚鳴一同響起。
恆嵐的劍已橫在許慎一頸間,靴底抵住撲來的滄浪,冷聲道:“命真硬。”
事實上,這是一早想到過的結果。
她是如此瞭解靖之,也是如此瞭解伏山,今日是她亦或鴻羽在場,凡做下決定,都能毫不猶豫砍下他的腦袋。
偏偏,是他們兩個。
她說:“兩隻眼睛換一條命,倒是劃算。”
許慎一笑:“託諸位的福。”
“想不到自負如皇叔,也肯這般茍活,只是不知今日皇叔來做什麼?”丹曦問,“總不能,是來找祁策。”
她輕飄飄的話頭一次刺痛了人,許慎一笑不出來了。
他灰洞洞的眼前像是沁出血來,死死捏住了杖柄,叫:“浪兒。”
滄浪掙紮著去夠包裹,恆嵐松開腳,戒備盯著。
棠月快步倚在丹曦身邊,盯著許慎一的眼睛,和丹曦一樣困惑,不知他這樣的人,如何寧肯剜目活著。
“丹曦,不想更輕松得到南祁嗎?”許慎一自顧道,“想必這些日子很難過吧?怎麼掌握朝堂之後,南祁並未如同想象中一般輕松掌握。”
他笑一聲:“這是我走了二十年的路,你想一朝一夕一步登天,怕是很難。”
丹曦也笑,手掌收緊:“無妨,我有的是時間。”
許慎一回:“你應當有幾分了解我了,這些虛言,實在不必說來給我聽。”
滄浪提著破布袋,接近桌案,棠月立時拉著丹曦躲開,卻見他將一疊疊信簡放在案上。
堆積如山的文書,幾乎壓碎了一室燭光。
“這些,都給你。”
丹曦盯在桌案上,心中猛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