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不停來報的訊息,梁安穩如泰山。
他仰頭,天色很好,全然不像是在屠戮沙場上。
不知道,他……
有沒有好好吃飯?藥有好好吃嗎?李不為管得住他嗎?
有好好聽話,沒隨心做事嗎?
冷不丁地,他腦袋裡閃過這些。
而後,他愣了一瞬,捏緊了手中的頭盔。
“將軍,怕是——”
“怕什麼?”梁安躍上馬背,盯著遠處那團火裡,“我正在等他。”
銀面冷焰,披風如血,弓不離手,箭無虛發。
不像在領軍,更像在獵殺。
那些箭矢墜落的角度,太熟了。
熟得像某個深夜他在山丘練弓,有人站在他身後,一遍遍糾正他的手。
弓要穩,腕要收,不是蠻力,心眼合一。
梁安眸光閃動,壓下胡亂跳躍的心。
當然熟悉,他該熟悉。
一年前,就是這人,一箭穿透他胸骨,差點把他的命釘進淮州山坳裡。
他用命記下的痕跡,怎麼會陌生?
這一次,再不會輸了。
兩軍對撞,日光正盛。
梁安一馬當先,槍鋒直出,火光映著他臉上未幹血色。
正面迎來的人,縱馬從人群中破空而出,如同梁安記憶裡,站在馬上微微歪頭的利落冷漠。
那年,當胸一箭,射穿了梁安胸膛,留在倒地人眼裡的,只有旋身離去時,甩在耳後的長墜。
今日,箭破風而來,梁安猛然閃過,牽緊韁繩逼近過去。
槍尖刺去,撞開來箭,兩人擦身而過,馬蹄掀起滾滾塵沙。
沙子迷了人眼。
一時沒站穩,棠月蹭掉眼角的沙粒,慌忙去撿被她撞落的包袱。
“對不起,對不起……”
她知道那是沈濯靈的遺物,因此格外內疚。
恆嵐蹲下和她一同撿,叫她別太在意。
兩手碰到同一個物件,那是一個流光溢彩的木雕。
琥珀底色沉穩,盤旋其中金絲在光下游動。
棠月握在手中,觸手溫潤,遞過去問:“這是金絲楠?誰用這種木來刻像。”
太過奢華了,隨即想起這是誰的遺物,便也不稀奇了。
裴真富有四海,這些對他而言自然不稀罕。
“倒不是刻意買的。”恆嵐解釋,“說來奇怪,是戎烈那個王弟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