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要知道,誰在慫恿策兒。”許慎一退了半步,“在我出手之前,叫我瞧瞧你的手段,無用之人,該死。”
趙丹曦看那片墨色金龍紋闊步消散在殿外,收緊了手中的摺子。
殿門四開,湧進來的一陣風吹動了滿殿沉重的帷幔。
撲在人臉上,吹得發絲亂舞。
鹽馬道上,狂風正緊。
林凇平揚起衣袖,擋在棠月面前。
一瞬之後,風又很快止息。
黃沙遍地的鹽馬道上,照理說該偏僻無人,但因守在三國交叉要道口,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沒人在意這裡曾無數次交戰,而在一片廢墟之後,那些為生計而來的各國商賈百姓,依舊會再次出現在同一地點。
紛爭與他們無關,腳下曾有鮮血和屍體,也不能阻止為了更好活著前來貿易的人。
已過去十年了,還留有痕跡的焦土,能證明當日的大火燒得如何驚心。
被火吞噬的人,不知經受了怎樣疼痛。
也曾無數次聊起過,為國為民總做好了赴死準備。
“阿霜,到那一日,將我葬在哪裡也不要緊,也不要哭我。”
“想必你是很難哭的。”他說起來帶著狡黠笑意,歪頭看沉默的人,摟住他肩膀笑道:“不過,阿霜,我知道,等落霜下雪的時候,蓋滿我墳塋,就當你為我大哭一場了。”
偏偏是這樣大的火,讓愛他的人連屍身都無處收斂。
自然是沒哭的,那樣一堆衣裳擺在棺木裡,沒有一樣是他。
那座空墳,他也從未去過。
這是第一次,他的腳踩在他無數次走過的路上。
林凇平垂眼,看著那雙踩在黃沙地上的靴。
尚未從馬上跌落時,他沒有離開京都去瞧瞧戰場上樑紹的機會。忍受那樣痛苦重新站起來,不是為了順應父親站到龍椅前面,而僅僅為了今天。
“就在這裡嗎?”旁邊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傷心。
她很想表現出果然長大的樣子,給大哥瞧瞧看。
但那是大哥呀……是她曾有家時,比任何人都疼愛她的大哥哥。
淚盈出眼眶,圍在頭上擋風的帷帽被吹得鼓起來,連同那顆慌張的淚一同飛走。
林凇平喃喃說道:“也許吧。”
夢不到他的時候,腿疼到像被敲碎了重接上的時候,像是為了也嘗一嘗梁紹手中那塊甜糕,在大汗淋漓中漠然想道:會好的,到了那裡,一切都會好的。
他所吃過的一切苦頭,都會在站著走向梁紹的那一刻消散。
而從未有一日,這樣清晰感受到,梁紹不在了。
這片焦土不是梁紹,這裡的風沙太大留不住梁紹。
和棠月的感懷不同,林凇平轉身離去,終於明白,梁紹死了。
一幹二淨。
戰況,在第五日突變。
本還被趙軍死死鉗住不得不一退再退的東邦,忽然變了陣型。
他們以退為進,佯敗之後從側方突襲,改步兵沖鋒,重甲騎兵殿後,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的前線,被連破三路伏兵。
一夜之間排程如風,配合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