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昭珠
落在奏摺上的最後一筆,在踹門聲和奴婢們強掩住的驚叫裡,畫成了一條糟心墨痕。
許慎一立在她面前,陰沉可怖:“你就是,這樣做事的?”
這是從未瞧見過的憤怒,往常慣是笑裡藏刀的許慎一,滔天怒火為了誰,顯而易見。
趙丹曦將筆擱好,不鹹不淡請安道:“我向來照皇叔吩咐輔佐陛下做事,日夜勤懇,不敢懈怠,想必總也有些苦勞。”
“丹曦。”許慎一冷笑,他上前一步:“想在我面前做手腳,未免愚蠢。”
趙丹曦凝眉看他:“南祁是陛下的,是皇叔的,手眼通天的本事自然是有的,我做的事,瞞得過皇叔?”
“你招女官近侍,設女學,訓女衛……”許慎一聲音低沉,帶著冷意,“莫不是以為孤瞎了?”
沒有他在背後首肯,上參皇後的摺子只怕要堆滿禦案。
“我對皇叔自然感激涕零。”丹曦垂眼回道,“不過皇叔自然也清楚,我做這些事磊落光明,從未遮掩行事,不過是從前被推來搡去怕了,同為女子在我身側,更安心些。”
許慎一嗤笑一聲。
只要南祁尚有他在,無論趙丹曦做什麼,也越不過他去。
她有腦子,敢做事,許慎一可以縱容。
她要用什麼人,對他來說,根本是無足輕重的事。
人只分有用無用。
若信一個人,卻束手束腳多加限制,對許慎一來說無異於畫蛇添足,不如不信。
所以,在戰場上,他甚至對梁紹也說:為猜忌他的人賣命無趣,不如來南祁。
這就是許慎一的行事作風。
可偏偏……
“孤要你教導策兒。”他斂起那點似有若無的冷笑,目光刀子似的割在對面,“你卻又做了什麼?”
“皇叔說這話,我倍覺委屈。”趙丹曦仰頭,臉上看不出半點委屈樣子,“皇叔再如何抱有期許,我也不過是……皇後而已。”
她嘆道:“若我能管束,若早知陛下要伐我故土,我怎會坐視不理?在這祁國之中,最想阻攔陛下的,難道不是我這唯一的趙姓人?”
“你在這裡扯些祁姓趙姓,可笑至極。”許慎一似笑非笑,自然知道趙丹曦是何意。
“人說貪心不足,果然如此。”
“貪嗔痴妄,一本同源。野心貪心,一體共生。最明白這道理的,不正是皇叔?”
趙丹曦把手中被墨染花的摺子撿起來,捧到他面前:“那些對我頗有意見的大人們,怎會允許我插手派兵出征這等大事?”
許慎一垂眼,看上面密密麻麻有關整改朝堂的條文,笑了一聲。
他心情反而鬆快三分,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看來,你早在等我。”
“陛下對我頗有防備,朝上也無我可用之人,日後如今日這般令皇叔來斥問我,我卻十分冤枉的局面,不知還有多少。”趙丹曦垂眸,將摺子闔上,“我總得,想想法子。”
許慎一知道趙丹曦這招以退為進,是在索取更多權力。
但他對趙丹曦說:“侄兒媳婦,看來時候尚短,不足以叫你瞭解我。”
趙丹曦垂眼,眉心一跳。
手中的摺子被許慎一抽走。
“你不必使這些不上臺面的心機手段,我不是北趙那些喜歡聽好話的蠢貨。”
他拇指掀開奏摺,從袖中掏出印章,印在上面:“不論你是誰,想要什麼,不必費盡心思編造謊言。”
“我只看結果。”
批紅的摺子丟回趙丹曦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