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離開
京都九門禁軍由林鴻羽掌管,很快以整肅軍紀為名,十二時辰往複更疊,甲冑寒光逡巡於京都百官宅邸處,凡出入者皆有禁軍陪同。
梁安施以鐵腕手段,以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姿態,將整個光明殿中與他相對的大臣通通軟禁。
雷霆手段之後,是以迅雷之勢提來諸多各部邊緣小官,不授印信,不錄名冊,不予官職,盡數由李不為差遣做事。
凡有異議者,即刻捆走,半點不容情。
一時間,朝上做事的人繃緊了皮肉神經,半句錯話不敢說,一句出口的話,便要有所用處,提出來的建議,便要行之有效。
若果然施行有效,言能及義者,不論出身,即刻升職落位。
若想效仿先前三緘其口明哲保身的沉默政治,第二日便不見其人影。
通敵者殺,貪腐者殺,朋黨亂政者殺,很快李不為拿出震驚天下的“三殺令”。
聽來像是要趕盡殺絕,片甲不留,但其中可操作空間極大,李不為並未定下標準,將一切行事左右牢牢握在手中,避免令如此彈壓之下,事態無法掌控。
三管齊下,效果顯著。
恆淵案很快查到嚴汝成身上,尚未肅清的黨羽紛紛投案,將如何藏在恆淵家中的龍袍,如何翻遍《齊世文集》搜刮罪證,如何指鹿為馬陷害忠良一一落字為證。
前步軍統領彭開陽被貶流放純屬冤案,嚴黨害怕早晚一日,以彭開陽之正直,終將揭破他們的勾當,便先下手構陷。
一品侯府舊部抵京,揭露當年受弘文帝指使打壓勳貴的往事。狡兔死走狗烹,當初為弘文帝做刀的人,在刀下盡是亡魂後,一樣落了相同下場。
侯府老奴辨認蕭華英筆跡,以命擔保確是先貴妃筆跡,將紀宛當年如何被接到宮中,以薰香為引、補品為藥,想要了她腹中孩兒的命說了個清楚。
已被關押的吳向嶽跪在朝堂,將當日事吐露清楚,以此印證嚴汝成批紅、弘文帝欽定的火油運輸,不經兵部、按下不提、不知去向,可能與定遠將軍梁紹之死一事有關的。
被拖上朝堂的嚴汝成已神志不清,但堆積如山的罪狀早已無需他開口。
當年《齊世文集》中,恆淵以宿州一帶鹽幫盛行為楔,留下“治世當如鹽入水,無形而味永”的話,因而被弘文帝看重,起了要他去宿州治理鹽幫私鹽案的心。
因此招來殺身之禍。
鹽商與宿州一帶官員勾結,掏空了整個宿州府的口袋,趙敏時以“為君赴死”之名接下此案,誰又知道,鹽幫正是他為利催生驅使,恰應了“竊國者諸侯”之譏,賊喊捉賊令他一案成名。
一百餘人在此案中喪命,連帶著波及鹽馬道一帶私鹽被禁,也因此事,迫使為利為生計鋌而走險的人走上鹽馬道,也因此,令梁紹格外在意此地動向,擔心有異心人生事造反。
環環相連,明明非一人所為,腌臢之人一步步如火炬交接一般,點燃了鹽馬道上那場大火。
樁樁件件齷齪事,從深埋之地掘起,令冤死之人大白於天下,恆淵、彭開陽“無罪”之詔,隨快馬走遍北趙大地。
宣旨那日,梁安站在光明殿很久,盯著腳下那塊亮堂明磚,彭開陽的血就濺在這裡。
“師父。”他說,“你清白了。”
李不為即刻請旨,使人帶上人馬經由宿州再到鹽馬道上,徹查定遠將軍案情。
雷霆之迅,絲縷之密。
聽來似有千難萬難的冤案們,原來一旦鐵了心去徹查,凡有一絲縫隙,總能撬掉那些塵封數十年之久的鏽蝕汙濁。
而當滿朝文武不再有人橫插一腳,左“不妥”,右“不當”,真相就如潰堤之水,奔湧而來。
詔獄裡抓著鐵柵咒罵梁安的囚徒們尚不知曉,他們倚仗的林相早已病入膏肓。
從林鴻羽橫劍站在相府那日起,無論誰來,林鴻羽一句“身受皇命,諸位請回”堵死了所有人的路。
林廣微怒而不發,差人叫他去面見父親。
“身有皇命。”林鴻羽冷麵回道,“先君後父。”
話傳到林廣微耳裡,他反而笑了兩聲:“倒是不錯。”
而後,聲音轉冷:“去叫冬榮過來,我要叫趙宴時知道,誰扶他坐上了位子,也能拉下來。”
那時,林凇平站在梁紹種的那棵紅梅下,看隱隱有枯萎跡象的葉子,眉尾的朱痣皺起,像沁出了血珠。
“與我何幹?”他捏住幹枯的枝條,淡淡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