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伏山看沒能阻止他,不住搖頭,害怕他當真動手傷了小蘭,緊抱著恆嵐的手。
梁安用力一奪,劍已握在手中。
“靖之。”恆嵐低聲叫他,還是拼力給了他一個笑,“對不住了。”
她仰頭,盯著他說:“還我爹孃清白,替師父洗刷冤屈。”
這是遺言。
“蘭渝!”林鴻羽情急之下沖過來,卻未能碰到梁安。
幾人怔住,回頭看他。
“怎麼了?梁靖之。”弘文帝緩過神來,重新坐直身子,靠在玉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今日朕便告訴你,又能如何?”弘文帝的聲音冰冷,“朕說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待如何?”
他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甚至強撐著踉蹌站起來,深深喘息後,深覺這身子內裡已的確腐朽,叫他怒意橫生。
“‘忠君’二字,你可做到了?!”他質問。
“梁家三代忠烈碑文尚在太廟,你父親忠勇大將軍的衣冠冢朕尚且厚葬皇陵之中。”
他緊緊扶著欄杆,一步步後退,退到了龍椅前。
他枯瘦手指劃過滿殿狼藉,揮手指著在場人,從南到北,粗喘著喝道:“一群欺君叛道的反賊!今日你們縱然成了事,來日史書留下的必也只剩唾罵!”
“尤其是你!”指尖點在梁安眉心。
弘文帝仰天大笑,氣力不足,撐在了龍椅扶手上,他忽然回頭,那眼神像從渾濁中迸出利刃的精光,切割在梁安身上。
“粱震霆,梁伯昇,梁守青,梁紹。”他一字一頓,每一個名字都像一把刀,狠狠戳進梁安的心口,“連同紀宗沖,和你今日一起,葬送在此。”
“什麼忠臣,什麼良將,今日之後,趙史再無你一家勇名!”
“你當日應了朕的話,可曾做到半分?!”
他笑著笑著,忽然老淚縱橫,想起他的太子琮時。
當日,弘文帝看著被他召回京都,跪在腳下的梁安,心中五味雜陳。眼前的將軍如此年輕,眉宇間盡是意氣風發,他心中升起妒意,卻仍放下了一國之君的威嚴。
對梁靖之說:“朕便將太子…暫且託付於你了。”
“當日你如何應朕?!”弘文帝眥目質問。
【臣必不負陛下所託。】
想起他連兒子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想到在這群混賬東西欺侮之下,連發妻陵寢都未能保全,怒不可遏。
“臣必不負陛下所託。”他點頭,對著眼前異常冷漠而也不似當年的年輕人,揚手給他看破敗宮殿,滿目瘡痍,遍地血汙與屍骸,“這就是你給朕的忠——”
回應他的,是冷涼的劍。
身後是死一樣的寂靜。
在意料不到的平靜殺意中,那把劍穿胸而過。
弘文帝踉蹌後退,雙手無力地抓住劍刃,掙紮中打偏了梁安束發的冠,散落了他一頭墨發。
“我本就是梁家最後一個忠臣。”梁安施力,冷冷凝望弘文帝跌坐到龍椅上,盯著那雙不可置信的眼睛,“也只愚忠到此了。”
“靖之!”“梁安!”
叫他名字的人太多,分辨不出是誰了。
他們齊聲說:“你不能——”
弘文帝瞪著雙眼,口中嘔出血沫,嗆得他說不出話。
梁安鬆手,垂落弒君的手。
“我能。”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