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再搖頭。
“你不是他。”
“陛下不敢認我。”
化名為盛天的彭開陽一動不動,眼神落在弘文帝近乎癲狂的眼神上,看他不安,看他閃躲,像在看提線纏亂了無所適從的木偶。
“是因我已的確不是彭開陽了。”盛天說,他看向弘文帝,“陛下如今,不也一樣嗎?”
不是從前的弘文帝了。
流放涯州的路艱險且長,四十斤枷鎖壓在身上,只憑意志是撐不到涯州的。
也許那就是他們要的結果,死在半路上。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了。
有心人安排半路殺來的山匪,沖散的人群,跌落懸崖的慘叫……彭開陽的確死了。
如果,沒有梁守青的話。
梁安忽然明白,幼時拜師之後,梁紹醉酒那日,伏在梁安身上又哭又笑的緣由。
那時梁安不解其意,隨後猜測,大哥許是看見他有了師父,也想起了自己的師父。
那個教他“白玉映沙”的師父,彭開陽。
從那以後他們習武梁紹總避開,偶爾出外回來看見盛天執著梁安胳膊在練劍,就忍不住站在那裡看很久,直到被發現才狼狽躲開。
原來,大哥一早認出來了。
即便他已面目全非,即便他連聲音都換了個人,但梁紹還是僅僅憑借背影認出來了,那是他死而複生的師父,往他手心裡塞蜜餞的彭開陽。
梁紹小心翼翼維護著這個秘密,不曾對任何人說過,只有醉酒那日忍不住抱住幼弟痛哭。
是悲痛,更是高興。
活著,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你要做什麼?”弘文帝忽然冷靜下來,他坐回龍椅上,深深喘息後,像從前每一次勝券在握一樣,睥睨光明殿上剩下幾人。
他環視四周,笑了一聲。
“林廣微。”弘文帝點點頭,“朕待你不薄。”
再順著接下去:“林凇平,朕準你一家封侯拜相,將你當朕皇兒一般看待,你卻如何報答?”
裴真,沈濯靈……弘文帝冷笑兩聲,這些人本不配來見他。
落在遲遲不語的嚴汝成身上,弘文帝沉默後,開口問道:“嚴汝成,為何不說話?”
嚴汝成卻呆呆傻傻,一聲不吭。
弘文帝唇角抽動,坐不住似的想站起來,又硬生生忍住。
他眯起眼睛,一陣暈眩,才看見背光站在門前的人,眼一瞬間瞪圓,手激動哆嗦起來。
“梁靖之!”他叫,“既來了,還不前來護駕?!”
眾人的目光落在隱在光中的人,只有盛天遲遲未轉身。
“為什麼?”梁安問。
他也一個個掃視過去,平靜問道:“你們為了今日,將我牽扯進來,如何篤定我不會阻攔?”
這裡有最瞭解梁安的人,知道梁安除了恨,有許多旁人無法理解的執拗。
比如,弘文帝或許曾有昏庸時候,曾做下無數錯誤決斷,但梁安站在此地,沒理由眼睜睜看著這些人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