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放在關鳶芳曾短居過的鳶安殿中,弘文帝接近此地便想起發妻,親近岑如雨便猶如在發妻面前恩寵別的女人,怎能不膈應不抵觸?
如今可見,蕭華英也對這樣一個絕色美人心生忌憚,因而用了這樣下作手段。
害了岑如雨的一生,也令趙宴時成為了可憐的孩子。
梁安慢慢走進去,彷彿已在眼前看見了孤單寂寞的岑如雨。
坐在她身邊的小孩子小心翼翼貼近著母親,望著她常常悲傷痛苦的神色,總看不懂。比起像個尋常孩子一樣快活,卻在日複一日中學會瞭如何與痛苦共存。
所以他的眼神望過來,總是幽怨含情,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不必說話也叫人心生憐意。
這荒廢的院落沒有想象中荒涼,地上連片落葉都沒有,可見是打理過的。
梁安問:“常有人來?”
其實他想問,趙宴時常來嗎?可又想到,很長一段時間趙宴時沒在京都,成為皇帝的時間也還尚短,無論如何不該是他“常來”。
果然,李盞答道:“是奴婢差人偶來灑掃。”
梁安說:“為了淑妃娘娘曾給你的那點‘好’?”
李盞沉默後回:“是,也不是。”
這種模稜兩可的話梁安委實聽惡心了,也不想追問,於是等他指明方向接著往裡走了。
反而聽見李盞跟在後面自顧又說:“將軍,許多話不該奴婢來說,但今日奴婢也想同將軍說幾句僭越的。”
大約是想到梁安那套早已僭越多時的言論,李盞苦笑一聲。
又說道:“奴婢不止得過淑妃娘娘的好,也曾得過七殿下的好,那時殿下年紀尚小,比奴婢還更幼小些,那時小殿下日子過得如何,不必奴婢多言,可他絕非表現出來的那般冷漠不近人情,七殿下他……是個好人。”
梁安想,若叫趙宴時聽見,又該笑了。
這番言論和梁安曾說過想過的如出一轍,他也堅持認為趙宴時不過是個羞於承認自己“好”的好人。
可趙宴時討厭這個說法。
李盞聲音哽咽:“若非為我,或許殿下不必有之後的十分艱辛。”
梁安想,這的確意想不到。
“可是李盞。”在偏殿門前站住,在進去之前的,梁安看著眼前的門縫,他說:“你先前對我說,一切都是林相指使你的,與陛下毫無幹系。”
他沒聽見李盞的聲音,可以想見約是慌亂無措僵在了原地,梁安無心理會,已推開了那扇也許在背後藏有秘密的門。
走進去後,梁安也一同站住,沒能再近前一步。
這裡已不像是誰居住的屋子,說是趙宴時幼時寢室說不過去,這裡空蕩蕩的連張床也沒有,又滿滿當當堆了許多物件。
梁安強迫自己移動雙腳,走到了距離他最近的架子,拿起了上面那架小撥浪鼓。
只是拿起來,小鼓碰撞便發出聲音,一下子將人拉到回憶裡那天。
初到泉定那夜,梁安和趙宴時一路走在熱鬧無比的泉定街市上,見到孩子們的小玩意兒忍不住都買來塞進趙宴時手裡。
他沒想太多,只是看見趙宴時掃過一眼,自顧想這可憐孩子,一定從來沒人給他買過這些。
糖人、糖畫、撥浪鼓……一樣不落,凡他瞧見的,都想買給趙宴時。
而後,在那陣鐵花四濺奔跑過後,梁安的心從未跳得那樣難受。
他看著趙宴時,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樣子,說不出來地想要接近過去,碰到他的臉頰也好,摸摸他的頭發也好……都行。
現在想來,梁安恍然發覺,原來在那個時候,那樣想要碰一碰臉,摸一摸頭發,是他剋制之下的親近。
其實,他是想要擁抱趙宴時。
【靖之,小鼓丟了。】
在梁安只是叫一聲“宵行”的名字都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時候,趙宴時急促打斷了那樣的美好。
梁安走了一路,回頭去找丟了的小鼓……原來,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