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陽
梁安第一次走進趙宴時幼年生活過的地方,這本也不是外臣能接近之地。
但如今的北趙皇宮,已儼然像罩著華麗外殼內裡早被擊潰的一堆廢墟。
真正成了梁安內心深處最恐懼的模樣,國將不國。
從弘文二十七年到順和三年,短短數年來,梁安不知情況怎至於此。
他總想以無數種方法和近乎於愚鈍的堅持,讓這個地方更好。
這是母親父兄還有無數個先輩祖輩兄弟叔伯都保護過的國和家,是他的國他的家,是他所珍視的每一個人仍然生活其上的地方。
但不論如何拼盡全力,事情都朝著他所害怕的深淵一再滑落。
直到現在,直到今天,梁安不知道這一切是否有了答案,他是否可以將那些過錯稍稍覆到他人身上。
梁安所以為的那些圍在身邊的師友親朋,甚至是那隻被他害死的狗,都並非梁安記憶裡的模樣。
他們冷眼旁觀,站在暗處,眼睜睜看著梁安痛苦掙紮,但無動於衷,因為這本就是他們要的結果。
在這條路上,梁安始終按照著他所設想的軌跡走,唯一的偏差只有那個被他擁進懷中的愛人。
卻連這個,也是一樣。
仔細想想,走過的路,做下的決定,不論如何也決不放棄的堅持,甚至身邊的摯友、師父、叔伯兄弟……也都不過是梁安早已失去的家人留給他的。
只有趙宴時除外。
他是梁安從心而為,是梁安獨自痛苦糾結得來的結果,是梁安瞞著所有人藏在心裡的秘密。
而今證實不過是他以為,實際上連趙宴時也不是梁安一個人的選擇。
從棒骨開始,到蘭渝,到林家……還有誰,梁安甚至一時想不出了。
“將軍。”
李盞小心翼翼的聲音喚回梁安思緒。
“這便是先淑妃娘娘在時所居鳶安殿。”
梁安抬眼,忽然想起:“慈貞皇後名諱中似有此字。”
“太上皇登基後本欲為封後大修宮殿,被慈貞皇後攔住,自己移居此殿,稱陛下初繼位,皇後更要體恤民情,不該為此過分揮霍。”
怪不得在這樣樸素的殿裡,離長安宮也正遠。
弘文帝拿她沒辦法,她也不願大肆修繕,只好將全部愛意彙聚在筆墨中,親自為此殿提了字刻了匾掛在殿中。
其實慈貞皇後在此地居住時間極短,也正因如此慈貞皇後才更不想為此耗費金銀。
而後慈貞皇後逝去,弘文帝將她一切當做念想,即便是她用舊的手帕都不肯丟棄,更何況這間她曾居住的宮殿。
直到西番把岑如雨送到北趙京都來,這裡才迎來了它第二任主人。
梁安疑道:“你說,是太上皇賜住的?”
連梁安都聽聞過的盛寵,至少弘文帝對發妻思念愛意從未叫人懷疑,慈貞皇後過世,怎會容許他人住進此地?
“是……先蕭貴妃……”
李盞剋制著不清不楚說了半句,已叫人在心中自然將其補足。
不過是些富有心機的戲碼,而那時一品侯府尚且動彈不得,年輕氣盛的蕭華英做些令皇帝不悅的事,便也做了。
其後果,不過是叫無辜的人承擔。
怪不得傳聞淑妃不得弘文帝喜愛。
只從她兒子身上也能窺見她七分美貌,身為女子的岑如雨恐怕遠比趙宴時容貌還更驚豔三分。
這樣一個女人,很難相信會被皇帝冷落。
即便弘文帝痛失愛妻,不重女色,面對一個我見猶憐的天仙美人,無論如何不該是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