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起林鴻羽來,又實非他所願,林家人忠歸忠,可人是有劣根性的,一旦手握兵權,難說不會生事。
弘文帝可不想養出第二個梁家人。
依他所見,應當將兵權割得四分五裂,趁著梁安一死,把各州府主將副將通通殺了,重新換一批可信之人上去。
只是可信之人難選,弘文帝在心中擬了個名單,挑挑揀揀,還在斟酌。
有天縱之才尚在其次,最要緊的只有一條,便是忠君。
舉目無親者不在其列,弘文帝不予考慮,凡有中選者,家中父母妻子留在京都,方好制約。
如當年將紀宛留在京都,如他指使華英曾對紀宛做下的那些事……
轎輦一停,弘文帝皺眉,這段距離不對。
“周福。”弘文帝叫道。
他病有不雅症狀,只要召來周福,由他傳達出去就是。
等他睜眼,有一瞬間沉默,很快四處掃過,是東宮內殿。
琮時的東宮。
怎麼回事?他想說。
有人沒給他機會。
“陛下病重。”李盞躬身拜見,擔憂回道:“神醫須得一味藥引給陛下入藥,太上皇。”
【要至親血脈,供養東宮。】
這話從弘文帝腦子裡回想起來。
弘文帝記起,那時候站在自己面前的,不願叫人承認是他兒子的孩子。
“太上皇。”有人湊上前去,“神醫前來診脈了。”
弘文帝耳尖一動,聽見人來,亂糟糟的聲音轉到眼前。
“神醫,請吧。”
弘文帝眼前一晃,定神後落在說話的人身上,他沒見過這俊美年輕人,看他卻莫名熟悉,依稀叫人想起趙宴時來,都是這樣叫人不喜的男生女相。
“太上皇。”那人笑笑,又不像是笑,“我乃揭榜入宮為陛下診治的大夫。”
他眼神冷漠刺骨,刀子似的釘在弘文帝身上:“登州藥王谷,沈濯靈。”
藥王谷,沈濯靈……
一切都很陌生,弘文帝眯起眼睛看他。
“太上皇,取血的藥方不是沈某開的。”沈濯靈指向腳下癱軟在地,渾身哆嗦的,“楊守仁太醫,求請太上皇一片仁心賜血給皇上,也好成全一片父子相親的美名。”
楊守仁?!
他分明死了!
弘文帝呼吸急促起來,喉間的痰堵在胸口,呼吸起伏驚人,臉色脹紫,形容可怖。
周福,周福呢?
安靜如一片影子的周福飄到他腳下,捧起他的手腕,等著鋒利的刀割開陛下的皮肉,淌出天子的血。
朦朧中,弘文帝聽見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回蕩在耳邊。
“太上皇莫怕,沈某窮盡畢生所學為你診治,以性命作保你絕不會死。”
那是沈濯靈說的。
他將丸藥塞進弘文帝口中,手帕擦拭著手指,冷冷盯著這幹枯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