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叫他出來同咱們吃酒作樂,他也推拒了。”
常震虎問:“眼睛呢?”
“大夫也拿不準,說瞧不出什麼毛病,也許落下病根就半瞎了也說不定。”
“放他孃的屁。”常震虎罵了一句,“告訴他沒學明白回孃胎裡再學學去,到老子這裡現眼,好好的人也叫他治成瞎子,滾滾滾,再請好的來。”
小的撓撓腦袋:“十裡八鄉的好大夫也就這些,咱也不是天王老子,還能請了宮裡的禦醫來……”
“你小子找捶呢?!”常震虎揮拳頭瞪眼,嚇得人忙抱著腦袋跑遠了。
他跑了就跑了,常震虎不追究,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是他私心不想接受梁安眼睛治不好的事實。
他對朝廷不滿是真的,幾十年來與朝廷作對也是真的,覺得梁紹那等聰明英勇的人替朝廷賣命是蠢蛋也是真的。
但常震虎年紀大了,他也能判斷形勢,山匪說破大天只是山匪,嘴上不認輸,可心裡門清,遲早有一日,山匪是要做到頭的,所以小山這樣被他撿回來的孩子,去參軍是好的。
因如今青州的將軍是梁安,常震虎認為值得一信。
在和梁紹接觸中,常震虎時時被他想要改變天下的思想驚著,只是可惜在皇帝不容梁家人。
但常震虎活得久了,看得多了,他知道梁紹不是空想。
“我做不到的,還有我弟,我弟做不到,還有他能相信的人。”梁紹酒後對常震虎說,“像青州爭來的戰馬,也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得來,只要我們家尚有人活著,想要的會一代代促成,天下,也總能有互利共生的天下。”
不再有無休止的戰爭,東南西北四國也好,其他有名字沒有名字的小國部落也罷,各活各的,不掠奪,不侵犯。
他們梁家人想要的天下,不是北趙天下,是太平天下,遠至四海。
常震虎記在心裡,暗暗欽佩。
所以直至今日能救梁安,常震虎一方面有為還梁紹人情的誠,還有也想為梁紹口中的天下盡一份心的真。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山匪沒讀過書,但也知道無國無家的道理,要想終有一日到達夢中的天下,便總得有人不住往前。
領頭的人失了心氣,剩下的豈不都是泡影。
常震虎看著蹣跚走遠的梁安已成了一個黑點,揮揮手叫了人來。
“梁兄!”
梁安循聲回頭。
麥子笑盈盈問他:“手杖可還趁手?”
梁安再多謝過,聽見他說:“整日裡在山上悶著也無趣,我帶你四處走走瞧瞧可好?”
梁安本想拒絕,但因那隻趁手的木杖還在手裡,無法就此駁了送杖人的提議。
站在馬前,梁安聽見馬蹄聲退了半步,韁繩被塞在手裡,他拽著僵住,欲要翻身上馬,反從馬上跌下來。
“我不行,抱歉,我不行……”他手裡還攥著韁繩,慌忙道:“我傷未愈……”
連走路都要靠手杖支撐,他是個半殘廢。
“這有什麼?”
不等梁安再說,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山託著他,晃著腦袋說:“掉下來一次就不學騎馬了?那是沒出息的人才說的話。”
麥子笑罵道:“小兔崽子,你倒慣會記住這些教你的!”
小山才不管,他扶著梁安:“梁大哥哥,你是看不清,又不是瘸了腳斷了手,能吃飯怎麼不能騎馬呢?可不要偷懶,大當家知道了會不給你飯吃的。”
梁安被他託著被迫騎上了馬,心極速跳著,不知怎麼混混沌沌跟著走了。
“梁兄,這些日子外頭太平些,你既傷未痊癒,咱就在附近走走散散,別逛遠了就是。”
一路走,麥子一路說了不少話來解悶兒。
“聽聞南祁這幾日已來使臣接公主去了,咱們離得遠,信兒也傳得慢,也許這會兒功夫已經到了南祁也說不準。”
梁安深深埋頭,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