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趙丹曦和梁紹之間情誼,在京都時也領教了這位殿下的厲害,她是嘴上不饒人,卻是個心軟的。
梁安從未對人說起過,私心裡,他認為趙宴時和姐姐很有些相像之處,兩人若也能自幼長在一起,說不準會有另一番深厚情誼也說不定。
若是那樣,也許,他這一生也不必苦成這樣。
長公主去和親,這是梁安從未想過的結果。
他們一家守在邊境,要的就是不失寸土,不失子民,從未想過會有打了敗仗將一個姑娘當做籌碼送與對方用以平息戰火的一日。
這是在皇帝看來最簡單劃算的方案,不過一個公主,就算十個八個公主都送過去,又能如何?
南祁點名要趙丹曦,沉浸在皇兄謀反、梁安已死、南祁攻來的恐懼中的皇帝沒有憤怒,只剩喜出望外。
一個女人,換三座城池,這買賣劃算。
在這時候想公主是北趙的公主,趙丹曦是姐姐是女兒,對皇帝對滿堂朝臣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
“倒是聽說林大人當朝上奏,不肯送長公主出北趙。”麥子道,“想不到那一屋子貴人,就這一個算是個人的。”
是林凇平。
麥子思慮簡單:“沒本事沒出息的人才做的出這等事來。”
接觸不到達官貴族,也不懂那些經邦緯國的大道理,他不知道一個公主換一個國家免遭戰火是最優解。
麥子只是在自己認識的小天下裡判斷,這是孬種才會做的事,他做不出來,全山寨的山匪不管誰拿女人頂缸都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在馬上顛著,看不清令梁安不住思緒翻飛,他更陷入沉默。
連林凇平都阻止不了的事,就算梁安在也不會有不同結果。
若大哥在,一定站在朝堂上,揚聲承諾將南祁趕出去,絕不會放北趙的公主走出北趙,絕不會叫梁紹的朋友受此苦難。
梁安之所以確信,是因為他也是一樣的人,若他在場,便會如此,若是以前的他,便會如此。
又甚者,梁紹若在,根本不會有南祁攻打進來的事。
可梁安活著,不止南祁,東邦一併打進來,整個北趙在他守護下四面受敵,更顯得他無能窩囊。
兩人一路說著,耳裡朦朧響起嘈雜聲,梁安回神,這才察覺他們走了很遠,已到附近城鎮中。
“梁兄,你下馬來,人多,咱們走進去。”麥子把馬綁在樹下,“大當家吩咐若是能瞧見醫館,還是再給你診診眼睛。”
梁安囁喏著,跟他下馬,湊在他身邊撐著慢慢走,低聲說:“費心,不必了。”
看不見有看不見的好,梁安不再害怕閉眼,這樣很好,什麼也瞧不見,叫他有了不必看的理由。
“昏君在位,天地幽冥,
大將鬥死,日月無光。
赤陽當空,照拂世界,
庸人齊世,帝死太平。”
梁安還沒站穩,忽然被麥子拽住急急退到屋簷下。
“這是前陣子不知自哪裡興起的赤陽神教。”麥子看著齊聲走過的人群,低聲解釋道:“與咱們不相幹,待他們走遠些咱們再過去。”
赤陽神教?
梁安偏頭去看,聽著他們口中誦著經文往前。
“怎麼竟沒人管的?”他問。
這些話無論哪句拿出來都足以判死,這些人手中撒著草紙,口中誦念教經,竟能堂而皇之招搖過市。
麥子還沒答,旁邊老伯笑了一聲。
“誰管?管些啥嘛?說的都是些實話,怎麼實話說不得了?”
麥子見梁安感興趣,笑眯眯給老伯遞了幾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