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不敢把這些念頭從心底掏出來的,一再告訴自己,她是紀宛的女兒,她的父親是梁守青,她大哥是一箭定東邦的定遠將軍梁紹,她小哥是天下無雙的平南將軍梁靖之。
她短短一生都在靠這念頭強撐著過了一歲又一歲,可為何咬牙直到眼前,仍舊如春日凋零的枯木,再多花團錦簇,都掩不住逃不脫她悲慼的命運。
不敢訴說思念,不敢袒露心意。
一個個從梁紹、梁安身邊走來捧著好意喜歡她的人,都在不得不由他們接力阻止,好叫她逃亡的時候成了壓死她的草。
“我想回家……”
她想回家。
伏山撲通跪下,在梁棠月面前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趴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
“是我無能,是我廢物,都是我啥也幹不成,還把氣撒在月妹妹身上。”
他砸著泥地,隱忍著不敢大聲哭。
“將軍,我無能,我是廢物!”
梁棠月回神去攔,伏山額已撞破了,眼淚頃刻滾落,掏出帕子想捧住伏山的臉,看著泥和著血的傷痕,淚把視線都擋住。
“月妹妹,你怨我吧。”伏山不肯她碰著自己,自己胡亂蹭了兩下,帶著淚痕說:“將軍把你交到我手裡,就是我死,也要叫你好好見著將軍。”
不想在眼下執著於這與她方才想法正是背道而馳,梁棠月只是眼含淚水點頭,拿帕子小心翼翼點在伏山傷口上。
她沒資格怪罪任何人,更不能怨恨伏山不懂她的心意不明白她想要什麼。
是她欠了這些人太多,此時的眼淚已是添亂了。
“你放心,等把你送到安全地方,我必定回去救下皎潔。”伏山蹭幹眼淚,調整呼吸後扶著梁棠月站起來,眼睛瞪圓了保證。
這本就是他的計劃。
“小王爺還在宿州,他那般聰慧,必定能救下皎潔的。”
梁棠月沒有堅持,好像剛才的崩潰是假的,那些話從未說過,想逆反的心又收回。
她點頭說:“好。”
如果人人希望梁棠月活著,那因他們的愛護才活到今日的梁棠月,也該順從他們心意活著。
不要添亂。
如果她的痛苦能換所有人高興,她只能甘願如此。
這一瞬間不想大局而只顧女兒心思的“墮落”,停留在這一刻,只有飛走的鳥聽見了,不會傳給任何人聽。
伏山看著心灰意冷似的梁棠月,咬牙勸道:“就算你不管自己死活,腹中不是尚有娃娃?”
梁棠月一怔,垂頭看向平坦小腹。
她已忘了。
原來她還有個娃娃。
平哥哥呢?他知道了嗎?
她手落在腹部,不知如何感受這向菩薩求來的娃娃。
只是重重點頭。
“我得活著。”
還得叫哥哥看見,家裡添了個小娃娃。
靜悄悄的琳琅閣院裡四處躺滿了屍體。
“你說什麼?”
皎潔那時在廊下聽得並不真切。
那些人實際得的命令是先在王府調戲一番使梁棠月怕至極點,再給梁棠月喂藥之後帶到水牢裡,以此逼迫梁安就範。
他們瞧見皎潔便起歹意,好在趙宴時來得及時。
在那之前,趙宴時通知了小春子水牢所在地,告訴他梁安就在那裡。
事實上,趙宴時也說不清楚自己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