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趙宴時已叮囑梁棠月躲好,若有萬不得已時刻便從狗洞逃走,可見也怕有心餘力絀顧及不到的那一天。
連王爺都如此,區區一個夫人,又能怎樣安然無恙?
“伏山大哥!”梁棠月終於爆發了。
她拼力要甩開伏山的手,但即便如此也沒脫身,被伏山緊張拽進了一處廢屋。
“咱們不能這樣,我不能這樣。”梁棠月還是沒忍住,張口哭音就露出齒縫。
這一路上不對勁,宿州城已不是她初來時候見到的那般樣子,街上許多巡邏官差,幾乎見不到百姓。
“姐姐一定是,定是知道有歹人要來害我才會……”她想來心尖一顫,不敢再說,眼裡含著淚瞪著伏山:“咱們不能將她一個人留在那裡。”
看著撲簌簌的淚從她眼裡滾落,伏山也再忍不住使勁蹭著眼淚。
“伏山哥哥,咱們,咱們得回去——”
“你能做什麼?回去能做什麼?!帶你一起去送死嗎?還是——”
站在樹上的鳥都被驚飛,枝葉也隨著掛在睫上的水珠搖搖欲墜。
聲音戛然而止。
伏山瞪著眼睛怔住,他慌張搖頭,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只是太慌了。
“然後呢?讓另一個女子為了救我,以命換命?”梁棠月找回來的聲音都在顫抖。
她知道自己該聽話的,在她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希望的,她也從來都照著做了。
迄今為止的人生裡全是“棠月,你要”,容不得向她解釋一句“為何如此”。
可一個聽話的木偶也總有拼了性命也想守護的。
棒骨回來找不見她怎麼辦,嶽姐姐遇上歹人周旋不來又怎麼辦?懵懂的姑娘稀裡糊塗成了林凇平的新娘,她唯一的哥哥成了謀逆的罪人。
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又到底如何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不知道。
從未有人向她解釋。
人人都愛梁棠月,只要她活著。
沒人問過她想怎樣活著。
“我知道我是無用平庸的朽木,是大家不得不費盡心思帶著的包袱,是不管去哪兒到哪兒都要拖行著別人雙腿的累贅。”
她哽咽著,用了全身力氣阻止自己掉出任何一滴眼淚。
“可我也……”
有些人的眼淚非人力所能剋制,但並非懦弱。
“也只是想要……別讓任何人為我付出代價。”
如果梁棠月的性命需要那些愛她的人一個個交替維系,那她就活成了地獄。
梁棠月乖巧聽話,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孩子,生怕給任何人找麻煩,從不敢將腦袋裡任何一個主意拿出來擅自做主,生怕因私自做決定而壞了誰的計劃,又或無意間成了誰的負累。
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自己不要添亂。
梁棠月可以只做大家想要的梁棠月,可唯獨不要……
“不要讓我背上這麼多人的性命活著。”
她哭了。
“哥哥……”
她跪在地上,捂住臉,眼淚順著指縫淌出來。
你在哪裡?
“我想你。”
以後無論去哪兒,面對怎樣雨雪風霜,都別再分開了。
她不想做將軍的女兒,不想做將軍的妹妹,只是想要和她的哥哥永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