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已派人去了。”她說。
那封送往京都宣告喜訊的信,早在有孕的人還未抵達求子之地時已從宿州快馬離去,如今也已該到陛下手邊了才是。
“弟妹莫要怕我,雖說你我夫君皆是皇家子弟,不怕你笑話,我是在外野慣了,也只當自己是尋常百姓,你雖是側室進府,可七弟也無正妻,我心中一向是拿你當尋常百姓家的妯娌對待。”
“說這許多便是想你不要拘謹,若有不適盡管來找我,如今你既有孕,想必有諸多不適,頭回為人母親,身邊沒有家人,七弟又是不擅說體己話的性子,除了我,也沒有旁人照料你了。”
“俗話說長嫂如母,咱們在宿州便也當自己是平常人,你莫嫌我囉嗦,我也託大一回暫且做‘如母長嫂’,你身邊一應吃用不習慣的不適應的盡管說與我,哪裡不合心意了也不必懂事忍著,既有我這長嫂在,你放心‘任性’些就是。”
程子衿看出皎潔面對自己時的拘謹,聽聞她去泉定求子的事心中還想到,老七年紀尚輕,何必這樣著急,又想到這七弟也是個苦命人,只怕也是想要添個孩子家中熱鬧些。
這種事她最有感觸。
宣王不在的這兩年,若不是有兩個女兒在身邊須得照顧操心著,日日夜夜的寂寞不知如何熬過去。
唯獨沒想到的是泉定竟如此靈驗,不過去了一趟回來,琳琅閣院果然傳來喜訊。
聽聞這訊息時,程子衿輕呼一聲捂住胸口,心跳得厲害,她眼神閃動著,想到家中的小女幼寧,不免想著自己也曾去過泉定,如今幼寧痊癒有蘭大夫的功勞,自然也確實得了泉定母神保佑。
中秋將至,她想起去歲蘭渝曾說,大約此時會再來宿州為幼寧診治,惦記著這事也叫來莫述,想要在蘭渝到宿州之前先去一趟泉定還願。
莫述攔她,道最近不太平,若要還願總要帶著小郡主去,這節骨眼上病了了不得。
其實在幼寧痊癒之前,程子衿是不太信這些鬼神之說的,因她夫君趙敏時便不是這樣性格,家中也從未供奉神佛,他最常說的話是靠天活著的只有土裡種的莊稼,人若信天庇佑,便是等天賜死,求天是無能之人給自己的藉口。
這話不好聽,但程子衿細思也不算錯。
趙敏時確實一向腳踏實地做人,勤懇務實。
當初去泉定也實在是別無他法之下的病急亂投醫,別說只是求神,那時候即便要了程子衿的命換幼寧康健她也甘願。
話說回來,如今幼寧確實好轉,不論是因蘭渝還是因神明,都要敬神八分,認神明保佑。
莫述這樣說了,程子衿想幼寧一年來再沒病過,蘭渝也很快會來,就算去一趟也沒什麼,但到底又不想讓孩子冒半分險,因此心中還在權衡著,暫且歇了心,想著等蘭渝到了再去更穩妥些。
還沒等到蘭渝,琳琅閣院那邊有了動靜。
“梁棠月?”程子衿輕聲唸了一聲,點點頭道:“我知道,是平南將軍的胞妹,林侯爺的夫人。”
聽聞她也是來泉定求子的,程子衿笑笑,看來這訊息傳得確實是快,京都中這麼快便聽聞了。
若是老七著急求子她不理解,林凇平著急倒是平常。
他與當今陛下一般年歲,陛下從前抱恙因此孩子要得艱難也晚,林凇平卻是腿疾之後再未提起婚事,不知林相背地裡如何焦急,如今總算開竅迎了夫人進門,著急求子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若再聽說七弟這裡求子靈驗的訊息,專門跑這一趟也不稀奇。
“將她拘在王府裡只怕和皎潔一般,無論我再說破嘴皮,這些妹妹們懂規矩,是不肯聽的。”程子衿道,“去琳琅閣院問問七弟,若他沒意見,叫林侯夫人住過去與皎潔做個伴倒是好。”
左右兩人都是求子,湊在一起想必也有話說。
“娘,娘~”
她正想著,幼寧和懿央追逐著跑進來,幼寧滿頭大汗撲到程子衿懷裡,懿央則規矩許多,靠在母親身邊貼著。
程子衿笑眯起眼睛,給懷裡的小家夥擦擦汗,又摸摸長女的臉蛋。
幼寧的身子一好,懿央也跟著活潑幾分,可見這孩子心事重,大人的憂愁煩惱她也看在眼裡。
程子衿心疼拽住懿央的手:“你爹不在,多虧有你幫娘照顧著幼寧。”
懿央回握住母親的手,懂事道:“爹來信中總叫我當自己是個大人,要像爹一樣照顧母親妹妹,當自己是府上的主子一般管著咱們家,女兒怎可辜負爹的信任?娘是不是想爹了?”
這樣大喇喇說出口的話,莫說放在皇室,就是平常人家也難說來,可見這一家人平日裡確實如程子衿說的一般,不曾當自己是如何矜貴的人家,只盼著一家和睦平安。
“你爹也是身不由己。”程子衿輕輕撫平女兒的衣裳,溫聲說道:“娘最瞭解他了,若不是陛下和你皇爺爺有事拘著他,必定早也等不住回家了,他捨不得你們。”
“也捨不得娘。”懿央立馬接道。
幼寧也跟著嘮叨:“想爹,想爹。”
程子衿笑笑,又在孩子看不見的地方憂愁,她的夫君究竟何時歸家?她不想問,卻惦記著他早日回來。
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才叫做家,旁的都沒這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