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梁安今日真倒下了,也不要以為誰都能胡亂折辱林夫人。
申伯宗不屑與她計較,心裡清楚她再高興不了半刻,幹脆理都沒理會。
“進來。”他揚聲叫道。
梁棠月收緊手掌,剋制回頭,看他叫誰進來。
只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子,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慌裡慌張的。
梁棠月奇怪,她不認識此人。
“林夫人可認得此人?”申伯宗似乎看出來她的不解,帶上笑意,“仔細瞧瞧。”
他這樣一說,梁棠月不禁更緊張。
這話分明有陷阱,梁棠月確實想不起這人的樣子,但不知該不該說實話,她將收緊的手掌掩在衣袖裡,垂下眼睛怕得想哭,但死死忍著。
是誰……
梁棠月忍不住再看一眼,確實不認識。
這男子受了傷,看來是叫人打了,如此更分辨不出模樣,但棠月忽然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是藥草味。
她一怔。
“你,上前去,給林夫人瞧清楚提提醒。”申伯宗加重“林”字,有意嘲諷似的,又加上一句,“林夫人出閣前,是平南將軍梁大人府上的千金。”
那人立時哆哆嗦嗦湊過去,在接近梁棠月之前被思兒擋住。
他跪在地上扣頭,聲音哽咽:“草民乃是城郊草堂的大夫,姓吳,夫人尚未出閣前,草民曾為當時尚是梁小姐的夫人診過脈象。”
梁棠月一驚,她道:“我府上似乎不曾請過城郊草堂的大夫來?”
將軍府上慣常為梁棠月診治的都是鄭伯親自選的,幾位模樣棠月心中都有數,即便多日不見也總不會陌生至此,更何況,鄭伯向來緊張她,請來的大夫自然也是城中妙手,想必不會專程去城郊請位名不見經傳的。
“如此可見,吳大夫你當日診的,可不是梁小姐啊。”申伯宗嘆了一聲,一拍手道:“本官瞧你胡言亂語汙了林夫人的名聲,拿這事當幌子在外招搖,這便治你個死罪——”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他話沒說完,吳大夫已扣頭哭求。
他哭道:“草民當日是被梁府上的管事連夜帶到府上的,當日夜深,草民早已關廬吹燈,有位壯漢險些掀了草民的門板,這才叫醒了草民,說是為將軍府的小姐診脈,草民自知學藝不精不敢冒犯,府上人道是急症,也不是疑難病灶,草民這才硬著頭皮去看了!”
“草民診斷小姐脈象虛浮,是失血熱症,因此開了止血清熱的方子給小姐,將軍道‘舍妹年齡尚幼,頑皮之餘受些皮肉傷,只是女子病痛不宜外傳’,要草民忘了去過將軍府一事,還有一整匣銀兩當做診金。”
“草民說的話都千真萬確,絕對不敢有半點欺瞞啊!”
沒人阻攔,吳大夫想必是吃過不說實話的苦,因而進來臉上便帶著傷。
現下他竹筒倒豆子似地一股腦都說出來,中間都來不及喘氣,生怕說得慢了半句又是一頓毒打。
“嘖嘖嘖嘖。”申伯宗搖頭嘆道,“你這鳥人事到如今膽敢誣蔑林夫人,你可知當日的梁小姐如今已是懷恩侯夫人,若要汙她聲名,可要砍了你的頭。”
這句“砍頭”更是要了老頭子的命,吳大夫兩股顫顫,伏在地上也篩糠似地抖。
他哭道:“當日小姐受了重傷,盜汗,兩頰潮紅,唇邊蒼白,眼底淺淡,‘約兩寸長傷口在身上,兩側血肉模糊,結痂處反複裂傷有透血處’,草民向來有記錄脈案的習慣,更何況那日情形絕不是常人能忘的,因此直至今日尚且能記清楚!大人明鑒,絕不是小人扯謊。”
“小姐,梁小姐!”他轉而撲向梁棠月腳下,唉聲求道:“您行行好,快些跟這位官老爺說說清楚,小人所言非虛啊小姐!”
當然所言非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