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知道棠月進宮中的事,也一早知道皇帝意圖。
意外之下在盛天叮囑他必須到淮州才能開啟的信裡也早已看到,棠月要許給趙元禛的訊息。
但那時他已在棠月和淮州裡做下抉擇,且無數次在午夜夢回驚醒時勸告自己,榮哥在,蘭渝在,他們都會像自己一樣保護好棠月。
可眼下冷不丁聽見棠月嫁與林凇平的訊息,他第一念頭不是棠月脫離虎口,而是想到與林凇平成婚已是京都中那些朋友所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
棠月大婚,他甚至……甚至沒能在她眼前,甚至直到今日才得知這訊息。
他究竟算是什麼?究竟做了些什麼?
“將軍!”伏山驚叫一聲。
梁安跪在地上,顫抖著松開了手中的韁繩。
“阿月,阿月……”他頭抵在泥土裡,哀聲叫著妹妹的名字。
從未有一刻這麼恨他是平南將軍,平南之後,卻連唯一的妹妹也無法帶在身邊,他身邊所有愛人全都離他遠去。
家人,朋友,趙宴時……
這不敢提起的名字,和阿月一樣,被他強忘在深處,不敢提起,不敢想起,哪怕在夢裡見到也只剩無邊惶恐。
他不該夢見趙宴時。
這是平南將軍的罪過。
梁安認了,忍了,是他的錯,是他偏要如此,動情至深。
可阿月……只是……生來是梁安的妹妹,她沒得選,只能受此波及。
梁安以為自己足夠堅強了,此後再不會為這些所累。
原來只需要一件小事,便可以痛擊他至如此地步,他心髒疼得幾乎要裂開,只能用口喘息著,叫著小妹的名字。
“將軍。”
聽著風聲中傳出的啜泣聲,伏山五髒六腑都跟著一起疼。
他跪在梁安身邊,扶著人起來。
“我去。”伏山咬牙含著淚,肯定點點頭,“將軍,我知道你想瞧見棠月,你不能去,我可以。”
淚落到泥裡,在黑夜裡颳起一陣風,吹得梁安臉生疼。
“你去做你要做的事。”伏山還在絮絮說著,“你妹妹有我在。”
他拍著胸脯做出保證:“我對天發誓,會好好把她印在眼裡,回來好好給你瞧瞧,我活著就不能叫她吃一點苦,將軍,你信不信我?”
梁安想說不要,想說咱們還得往前走。
但看著比任何人都更理解他此時痛苦的伏山,梁安重重點頭。
【小哥,這個煙松灰色最襯你,你看好不好~】
【無論你在哪裡,無論我在哪裡,家就在這兒。】
【小哥,我永遠不會是你的負累。】
“伏山。”梁安的聲音尚在顫抖,“替我告訴她——”
他仰頭看著天上被風沙吹得朦朧不清的月,喉結上下滾動著,淚又湧出來。
“生辰快樂。”
我很愛她。
她永不會是我的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