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同她道謝。”趙丹曦走到門外,偏頭道:“她新納的長靴,我帶著了,很輕便。”
“山中冷涼。”林凇平道,“記得添衣。”
“囉嗦!”趙丹曦臉一沉,粗聲攔他,回頭眼神落在他雙腿上,別別扭扭抿唇皺眉道:“你才是。”
她說完便走,這下再沒別的話。
林凇平說了“放心”,她就可以放心,她相信。
棠月聽見訊息,抱著剛剛剪平針腳的披風一路跑來,人早已走了。
她抱緊懷中的赤色披風,滾著一層雪白毛邊,是先前特意找林凇平要來的白狐皮綴上的,連做的時候也想著長公主姐姐一定喜歡,左瞧又看偷偷笑了許多次。
生怕趙丹曦趕不上春節穿,夜裡捨不得睡緊著做完了的,是她記掛著的人裡完工的第一件新衣,給公主姐姐的。
在葵水初潮那日,無人教導的女孩滾在被血染透的被褥中時,神女天降將孤苦無依的姑娘拉出了血泊,摟在懷裡。
陶穗捲起汙了的絲被,趙丹曦抱起了以為自己同樣髒汙瀕死的姑娘。
像棠月記憶裡的母親一樣,把她輕輕摁在自己胸口。
低聲哄著:“不怕,月兒不怕。”
有姐姐在。
聽見趙丹曦已走了的訊息,棠月欲哭無淚,叼著嘴唇死死忍著怕眼淚不爭氣掉下來。
車輪聲滾到她身邊,梁棠月下意識就蹲在了林凇平身邊,把披風卷在懷裡使勁抱著,像是抱住了披風的主人。
“長公主不願見我?”
梁棠月還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以為自己問得風輕雲淡的,但帶著顫音的字委屈得都要擠滿這間屋子了。
“傻姑娘。”林凇平忍不住笑,他手遞過去,“她怕看見你這樣捨不得。”
梁棠月深吸一口氣,硬憋住了就要湧出來的淚,一咬牙握住他的手慢悠悠站起來。
“我才不哭!”她站起來跟自己作保證似的。
又逗笑了林凇平。
“沒關系。”林凇平溫聲安慰道,“你若思念她,就寫信給她,我差人送去落雲山上如何?”
梁棠月瞪著眼睛,含著一層薄淚的眼還亮晶晶的,迫不及待追問:“真的?”
林凇平笑著點頭:“當然。”
他道:“若是靖之,咱們自然無法,丹曦就在落雲山上,總歸是有地可循的,你寫來,連披風一起送去給她,這樣好嗎?”
好,當然好,怎麼不好。
這下破涕為笑,反而讓那顆晶瑩的淚擠出眼眶,就掛在眼角,但看著並不傷感。
林凇平看著她,不自禁搓動拇指上的玉扳指,想教給這孩子不要把全副心肝都掏出來給別人,又不忍心將世俗的惡心攤開在她面前。
她唇角飛揚,抱著披風兩眼都笑得眯起來,只是這麼一件小事而已,她便滿足了。
無妨,無妨……
她就這樣活著,很好。
林凇平願意給她建造一座這世間絕無僅有的寬闊小屋,她只需要無憂無慮地笑,風雨不染。
順和新年後,梁棠月一向是聽話不出林府半步,往常也回家去看鄭伯,這下也免了。
除夕那夜在林間瞧見的黑衣人像是個夢,那人又像是哪裡來卻忽然消失的鬼怪孤魂,但梁棠月非常確信不是。
她到燈下時身上手上染透了血,到竹林去,蓋在那人身上的披風也不見了。
棠月心中惴惴,不安等著林凇平回來,一口氣說了許多,從她見到那人之前開始,就連踢到了一粒小石子這事也說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