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渝接著道:“趙敏時當時訓斥幾句,不準他們再說,封了口。”
他一向是不惹事的,想必也不想這些人胡亂說話,也算給梁安賣個好吧。
梁安這樣想著,算是承了這個情。
提到趙敏時,梁安心中一動,問道:“皇帝可有正經事留宣王在京?”
又或者……
“先前你說太上皇好轉,怎麼好轉?我記得你說風疾難醫,怎麼如今又好了?太上皇醒了沒有對宣王瑞王的旨意麼?”
天漸漸暗了,有風來吹落了昨夜打在屋頂上的花,落在蘭渝頭上。
他拈下來,站起來,仰頭四處看院中的花,漫不經心道:“不是有個姓楊的神醫麼?”
梁安追過去,站在他身後冷笑兩聲:“旁人認這神棍是神醫,我可不信。”
“為何不信?”蘭渝淡淡道,“他的本事曾就在你眼前。”
剛回京都時,太子什麼模樣?梁安眼睜睜瞧著,以為在登上皇位之前他也許會先病死。
但是沒有。
趙琮時好好活著,登上皇位,甚至已看不出一丁點兒曾病入膏肓的痕跡。
蘭渝張開手心抓住落下來的一片花,輕輕碾碎:“從前的太子可以,如今的太上皇如何不可以?”
梁安啞口無言。
他有心反駁,又不知從何說起。
趙宴時。
若趙琮時果真是楊守仁治好的,那趙宴時的血才是救命藥引,難道如今又找了第二個趙宴時供養弘文帝不成?
從前有關趙宴時如何被父兄迫害幾乎殞命的事,梁安想跟蘭渝一五一十說個清楚,被害人就在一牆之隔的院落裡,歷盡千辛才換來如今這條卑微生路。
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從前是害怕旁人也被牽扯進來,如今……
梁安偏頭,分明只能看見一堵牆,但好像透過青磚看見了對面的青衣男人,冷漠平淡的眼神。
他如今已不再想趙宴時是如何清白可憐,他一人被騙,算作心甘情願,卻不敢再說給旁人聽這段故事。
從前怕旁人被牽扯進來,如今,仍然怕旁人被牽扯進來。
只他一個在趙宴時的人生裡,清白幹淨也好,汙濁昏暗也罷,已進來了,便不想退路。
他自願的。
還是別再說給蘭渝徒增煩惱了。
“靖之。”
蘭渝忽然叫他,梁安回神應了一聲,再回頭時發現蘭渝正順著他的眼神看向牆對面。
梁安驚了一跳。
蘭渝:“你也忘了我的話。”
這話來得沒頭沒尾,梁安沒懂。
“你與趙宴時。”蘭渝盯在他臉上,“不該走得這樣近。”
心裡一咯噔,梁安像從前每一次被蘭渝抓包一樣慌張,分明是句含糊不清的話,卻彷彿已被他看穿了一切,甚至連反應過來遮掩的時間都沒有,梁安僵住。
他忽然想到,不該這樣緊張。
即便他與趙宴時交往過密,又能如何,他一向是天南海北和狗都能做朋友的性子。
蘭渝的提醒顯然和從前他所擔心的一樣,一個皇子,和手握重兵的將軍來往過甚,很危險。
無論對趙宴時還是梁安,都是如此。
他不知該怎樣解釋,更沒有信心能像搪塞旁人一樣騙過蘭渝,他不清白,沒辦法坦蕩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