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宿州
時進五月仲夏,日頭漸足,尤其正午,烈日炎炎連路邊的樹都蔫了吧唧耷拉著葉子,但也因日光足,前方視野開闊,遠遠已能瞧見兩側水田中密密麻麻的人在勞作。
梁安時不時偏頭看,就在他身側騎馬的人面色如常,但也被太陽曬得一向白皙得不太正常的臉泛出些紅粉色。
本就貌美的人因此生出三分媚色,但梁安皺緊了眉心,怕他是強撐著不肯進馬車裡。
昨日啟程前趙宴時說要和他一起走,梁安聽進去了。
他答應得痛快,且打算等到宿州安頓好後再仔細問清楚。
“總看我做什麼?”趙宴時目視前方問。
梁安不想說是怕他熱著,這話說來像是看輕了他。
趙宴時卻已又說道:“你擔心我?”
說不出是,也說不出不是,梁安被他噎住。
“眼下已進了宿州地界,我也想瞧瞧宿州究竟是個什麼地方。”趙宴時說,“畢竟,此後總要在這裡待一陣子。”
梁安心想這一陣子的預測太保守了,看如今情形,一時半刻只怕是回不去了。
梁安沒再提那些,反而說道:“咱們一路走的大多是官道,有難民只怕也早早被安置或驅逐。”
這不是不可說,而是多少年來大家心知肚明的,梁安當然氣憤,但也非他一己之力能整治管束的。
他提起這個更是為了說一句:“真不愧是宿州。”
為了大致摸清宿州情況好有打算,梁安思索後重新換了路程,從泉定出來後繞出官道,迂迴到宿州鄉野郊外轉一圈再進宿州城中。
從泉定一路過來,無論多偏僻的小路鄉野,毫不誇張地說,沒遇到一個難民,路上偶爾碰上一兩個鄉民也多是揹著筐簍幹活的,凡遇見百姓,大多喜氣洋洋沒有窮苦相。
梁安已與趙宴時感慨過一回,他大皇兄宣王在宿州這十幾年來可見兢兢業業,並非如從前坊間傳聞不堪大用的樣子。
即便趙敏時是中庸之人行中庸之事,但從結果看來,他在宿州這些年來也絕不是遊手好閑只做不出錯的富貴王爺了。
宿州地勢皆宜只是其一,上位者用心更是要緊緣由。
把所在封地治理得這樣祥和,梁安都不免想當面請教。
趙宴時只是不鹹不淡回了一句:“那是自然。”
既然要看實處,自然得悄然行進。
梁安叫停車馬,散開人群,囑咐不要大張旗鼓,由老盧帶著其餘人先往城裡去悄悄安頓。
他本想叫伏山帶著李不為等人也先走,但李不為下了馬車,自求想隨在梁安他們身側多瞧瞧。
梁安自然答應了。
再剩下就是皎潔。
已到宿州,沒有理由再帶著這位姑娘,不是嫌她麻煩,而是她在一群男人堆裡對她反而是麻煩事,總不能……帶她去瑞王爺的府邸去。
梁安看一眼趙宴時,又看一眼皎潔所在的馬車,思來想去還是去了皎潔車前。
“姑娘。”他輕輕敲響車框,“是在下。”
皎潔撩開車簾,堅持叫他:“恩人。”
一早糾正沒有結果,梁安也不在意一個稱呼,但在一個姑娘面前問接下來的話他又覺十分殘忍。
這是個可憐姑娘,又不是個多事的,從一開始救她到現在,她在梁安面前說的話恐怕不超過兩隻手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