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後
大大咧咧的伏山行事小心起來,他人不機敏但實在懂得看梁安臉色。
從梁安初到青州伏山就跟在他身邊,這些年來無論誰都曾在梁安身邊停留走走,但伏山沒有,無論還是個孩子的梁安偷溜出去做點頑皮事,還是長大後上陣殺敵,伏山總在他身後。
別的伏山看不出來,也沒心思去看,但他能看出別人看不出的,梁安的變化。
一早有人來說梁安醒了,伏山鞋沒提好一路跑去看他,看見活生生的梁安眼泡裡瞬時含上眼淚,又抬著胳膊硬蹭兩下。
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從前跟將軍打完仗回來,胳膊後背都被槍劍刺開了花,他都從沒這麼想哭過。
伏山說不上來,但就是不一樣。
那時候的梁安總是笑著的,被蘭渝摁在床上硬倒了一盆藥粉刺得皮肉抽搐也是邊笑邊叫喚,有時候急了一口叼在人手上,倒黴的那個總是伏山,恨得他沖著林鴻羽發火。
“下回你站這邊摁著!”
林鴻羽總恨恨冷笑:“你個憨包能不能盼著他好?!這種事想什麼下回!”
但上戰場的次數多了,人總不能回回毫發無損,伏山也奇了怪了,怎麼無論他往東站往西站往南往北,將軍的嘴跟長眼了似的,偏偏就往他胳膊上叼。
伏山從沒怨過梁安,紀宛夫人是他頂頂要謝的救命恩人,梁大將軍給他飯吃給他事做,他們一家教他打仗教他做事,就是要他拿命抵這一條也是不夠的,只是咬兩口,忍忍就是。
每回伏山都眼淚汪汪聽梁安吱哇亂叫,想下回可別再傷在將軍身上了,這傷我替他受了就是,但每回他想擋在將軍前面的時候都被將軍搶了先,這一晃就是七八年過去了。
真快啊。
梁安臉色仍然不好,但能穩穩當當坐著,身前不止伏山一個人,他在交代事情。
看見伏山過來,梁安朝他招招手。
“聽裴府人說一早裴真有客來訪,你且去等等,待他有空我當面道謝告別。”
伏山沒想到他剛醒就要走,有心想勸兩句,還沒張嘴,梁安已又囑咐道:“不要耽擱。”
這下軍令如山,容不得他討價還價,伏山忙答應著往外走。
老盧跟他細細說了這幾日的事,從京都來的那些兵一向是被青州兵一對一看著,出不了亂子,梁安心裡有數。
“皎潔姑娘不願到裴府來打擾,我安排了人在客棧看護著。”
梁安沒就這些多打聽:“我方才說的叫李不為的,你可記得了。”
老盧點頭:“將軍放心,方才你大概說了幾句屬下心裡有數了,最近日日到客棧外尋皎潔的那呆頭呆腦的書生恐怕就是。”
看來還真是趙宴時所說的那般,想想也極正常,才子傾慕佳人,更何況是皎潔這般美人。
梁安不在意這些。
他把一切安排妥當叫人去做,他不能在泉定再耽誤下去,最遲三日後他要送趙宴時到宿州。
不能再走一步看一步,梁安要盡快掌握局勢。
人人都以為弘文帝絕沒有再痊癒的可能,但眼下竟有了轉好的跡象。
這是個說不清好壞的訊息。
新帝不是雷厲風行的手段,對眼前一切尚且採取懷柔政策,但弘文帝一旦清醒,之後的一切也許都會有波濤變化。
梁安不會再去賭皇帝心思,無論趙琮時還是弘文帝,他們想做什麼也好,梁安會讓他們做不到。
如果一個披肝瀝膽絕無二心的武臣能得到的只有“忌憚”這一條路,那梁安已想好了,他要他們明知梁安遠在千裡之外仍然不敢動梁棠月一根手指,要他們比梁安更祈禱梁棠月安安穩穩活著,要他們知道梁棠月對梁安重要到若她性命不保,那平南將軍將不複存在,而只剩一個拼上性命報仇的哥哥。
他站起來,趙宴時正接過下人的湯藥進來。
“喝藥。”
梁安接過痛快喝完道了聲謝。
兩人對視,趙宴時沒想到這一次意外對梁安是洗髓般震蕩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