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西番國主是先皇帝的幼弟,自西番戰敗俯首稱臣,西番皇帝死後如今的西番國主赫連暝即位。
西番王子正是他的長子赫連司宇,如今年歲約與梁安他們差不多大才是。
沈濯靈笑道:“那位王子可謂極盡奢靡之風,接見我二人時衣衫不整,烏煙瘴氣,只怕將軍是想象不出的。”
他說完不免看向趙宴時,卻見他不動如山,像是沒聽見。
裴真嗤笑一聲:“我不過是順道走一遭,掙些銀錢,不算什麼。”
做生意的人不會把小利丟棄,裴真帶沈濯靈出去一趟,一來一回掙了不少,至於那位王子究竟是個什麼爛人,不在他考量範圍內。
西番王子是什麼樣的人也不在梁安考慮內,梁安早也知道這位是不學無術之徒,西番如今能有幾分兵力梁安心裡也多少有數,他要緊問的是別的。
即便赫連司宇要戰馬是為了博美人一笑,東邦怎麼肯給的?
梁安追問:“東邦一向緊張戰馬輸出,戎烈寧肯與南北兩國來往做些別的買賣,極少將膘肥骨壯的好馬運到鹽馬道上交易,何故會願意一個北趙商人帶著東邦馬匹運往西番?”
這事也可以說戎烈同樣不把西番放在眼裡,但梁安又沒辦法拿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不論他人如何評價戎烈魯莽,在梁安心裡早已深深紮上了一棵樹,是梁紹埋下的種子。
“戎烈其人,膽大妄為,行事直白卻果敢,若他與我同為趙人,說不得能痛飲一壇成為摯友,可惜——”梁紹搖頭。
在梁安眼裡大哥從不吝嗇對對手的誇贊,無論戎烈還是許慎一,梁紹從來能正視他們別人比不過的優勢,他會與人一點點分析對方一仗好在哪裡,為什麼他們要從南邊攻來而不是西邊,如果換做是他,又會如何。
其中他提最多的莫過於戎烈。
潭州。
這裡成了梁紹繞不過去的坎,十六歲初遇,第一戰,慘敗給其年也不過二十歲出頭的東邦少主戎烈。
梁紹將他的臉畫在紙上,刻在床頭,日夜警醒自己這個人是如何站在潭州城上給了他一個無法忘懷倍感恥辱的笑。
即便如此,梁紹卻不止一次對梁安說。
“戎烈是天生的戰士。”
他似乎懂得怎麼走上更容易打勝仗的那條路,似乎不需要絞盡腦汁只需要帶著他的勇猛直覺就能一次又一次勝利。
很快東邦一再擴張,機會來得同樣很快,梁紹親自帶兵,兩年之後重創東邦,一箭射穿了戎梟的胸膛。
這是一場勝利,卻又帶來了更可怕的後果,戎梟一死,戎烈蟄伏,隨後反擊,潭州再度失守,而這次,梁紹沒能再等來時機。
在梁紹半生奔波的短暫人生裡,戎烈幾乎可說是他最強勁最膠著不分的對手,如今梁紹已死,戎烈的死敵也就此少了一個。
或許這世上最瞭解戎烈的人就是梁紹,而作為梁紹弟弟的梁安,自幼耳濡目染,也絕不會如旁人一般輕視戎烈,不會僅僅只把他當做空有武力頭腦簡單的人。
梁安將他當做和許慎一同樣難纏的對手看待,現在這個難纏的對手把寶貝一樣的戰馬拱手賣給了西番,梁安無論如何想不明白。
裴真卻道:“這確實事出有緣由。”
梁安急問:“什麼?”
“約是兩年前的事,我走南闖北多年,自然知道東邦有這樣的規矩,雖受西番人所託,也沒打算能成事,不過很巧,當時東邦國主重金求一截兒金絲楠木。”裴真解釋,“將軍或許有所不知,金絲楠木珍貴稀少只生在北趙,別國氣候養不活它,而我車上,正好拉著一整根尚未修整的原木。”
戎烈聽聞將木頭運來的是來自北趙的商人,許是裴家人聲名遠傳,也竟親自見了他二人一面。
“戎烈可病了?”梁安激動起來,沒想到裴真竟真真見過戎烈,那他許多難題今日恐怕能解了。
裴真奇怪,搖頭:“東邦國主身材高大健碩,身形矯健,實在看不出是生了病的模樣。”
梁安又追問:“他要金絲楠木做什麼?”
“不清楚。”裴真搖頭,“我不過是做些生意,說句見笑的話,有人掏錢我就給貨,至於做些什麼,我不會主動探聽。”
他不是沈濯靈,對掙錢以外的事半點不感興趣。